只因薛蟠本性是“得陇望蜀”的,现在得娶了金桂,又见金桂的丫环宝蟾有三分姿色,举止轻浮敬爱,便经常要茶要水的,用心撩逗他。宝蟾虽亦解事,只是怕着金桂,不敢冒昧,且看金桂的眼色。金桂亦颇发觉其意,想着:“正要摆布香菱,无处寻隙,现在他既看上了宝蟾,现在且舍出宝蟾去与他,他必然就和香菱冷淡了,我且乘他冷淡之时,便摆布了香菱。当时宝蟾原是我的人,也就好处了。”盘算了主张,乘机而发。
话说香菱言还未尽,金桂听了,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哧哧”两声,拍着掌嘲笑道:“菱角花谁闻见香来着?若说菱角香了,端庄那些香花放在赤那里?但是不通之极!”香菱道:“不独菱角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暗香的。但它那原不是花香可比,若静日静夜,或朝晨半夜,细明白了去,那一股暗香比是花儿都好闻呢。就连菱角、鸡头、苇叶、芦根,得了风露,那一股暗香,就令民气神利落的。”金桂道:“依你说,那兰花、桂花,倒香得不好了?”香菱说到热烈头上,忘了忌讳,便接口道:“兰花、桂花的香,又非别花之香可比。”
薛阿姨闻声金桂句句挟制着儿子,各式恶赖的模样,非常可爱。无法儿子偏不硬气,已是被她挟制软惯了。现在又勾搭上了丫头,被她说兼并了去,他本身反要占和顺让夫之礼。这魇邪术究竟不知谁作的,实是鄙谚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事恰是公婆难断床帏事了。是以没法,只得负气喝骂薛蟠说:“不争气的孽障!骚狗也比你面子些!谁知你三不知的把陪房丫头也摸索上了,叫老婆说兼并了丫头,甚么脸出去见人!也不知谁使的体例,也不问青红皂白好歹就打人。我晓得你是个得新弃旧的东西,白孤负了我当日的心。她既不好,你也不准打,我马上叫人牙子来卖了她,你就心净了。”说着,命香菱“清算了东西,跟我来”,一面叫人:“去!快叫小我牙子来,多少卖几两银子,拔去肉中刺、眼中钉,大师过太常日子。”
这日,薛蟠晚间微醺,又命宝蟾倒茶来吃。薛蟠接碗时,用心捏她的手。宝蟾又乔装躲闪,赶紧缩手。两下失误,豁啷一声,茶碗落地,泼了一身一地的茶。薛蟠不美意义,佯说宝蟾不好生拿着。宝蟾说:“姑爷不好生接。”金桂嘲笑道:“两小我的调子儿都够使了。别打量谁是傻子!”薛蟠低头浅笑不语,宝蟾红了脸出去。一时,安息之时,金桂便用心的撵薛蟠别处去睡,“免得你馋痨饿眼。”薛蟠只是笑。金桂道:“要何为么和我说,别偷偷摸摸的不顶用。”薛蟠听了,仗着酒盖脸,便顺势跪在被上拉着金桂笑道:“好姐姐,你若要把宝蟾赏了我,你要如何,就如何。你要活人脑筋也弄来给你。”金桂笑道:“这话好不通。你爱谁,说了然,就收在房里,免得别人看着不雅。我可要甚么呢!”薛蟠得了这话,喜得称谢不尽,是夜,曲尽丈夫之道,阿谀金桂。次日也不出门,只在家中厮奈,更加放大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