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了门,便放声大哭起来。黛玉正在梳洗才毕,见宝玉这个风景,倒吓了一跳,问:“是如何了?和谁怄了气了?”连问几声。宝玉低着头,伏在桌子上,呜哭泣咽,哭得说不出话来。黛玉便在椅子上怔怔的瞅着他,一会子问道:“到底是别人和你怄了气了,还是我获咎了你呢?”宝玉摇手道:“都不是,都不是。”黛玉道:“那么着为甚么这么伤起心来?”宝玉道:“我只想着我们大师越早些死的越好,活着真真没风趣儿!”黛玉听了这话,更觉惊奇,道:“这是甚么话,你真正发了疯了不成!”宝玉道:“也并不是我发疯,我奉告你,你也不能不悲伤。前儿二姐姐返来的模样和那些话,你也都闻声瞥见了。我想人到了大的时候,为甚么要嫁?嫁出去受人家这般痛苦!还记得我们初结‘海棠社’的时候,大师吟诗做东道,当时候多么热烈。现在宝姐姐家去了,连香菱也不能过来,二姐姐又出了门子了,几个知心知意的人都不在一处,弄得如许风景。我原筹算去奉告老太太接二姐姐返来,谁知太太不依,倒说我呆、混说,我又不敢言语。这未几几时,你瞧瞧,园中遥风景,已经大变了。若再过几年,又不知如何样了。故此越想不由人不内心难受起来。”黛玉听了这番言语,把头垂垂的低了下去,身子垂垂的退至炕上,一言不发,叹了口气,便向里躺下去了。
正说着,只见麝月慌镇静张的跑来讲:“二爷,老太太醒了,叫你快去呢。”五小我都唬了一跳。探春便问麝月道:“老太太叫二爷甚么事?”麝月道:“我也不晓得。就只闻声说是甚么闹破了,叫宝玉来问,还要叫琏二奶奶一块儿查问呢。”吓得宝玉发了一回呆,说道:“不知又是阿谁丫头遭了瘟了。”探春道:“不知甚么事,二哥哥你快去,有甚么信儿,先叫麝月来奉告我们一声儿。”说着,便同李纹、李绮、岫烟走了。
紫鹃刚拿进茶来,见他两个如许,正在迷惑。只见袭人来了,出去瞥见宝玉,便道:“二爷在这里呢么,老太太那边叫呢。我估计着二爷就是在这里。”黛玉闻声是袭人,便欠身起来让坐。黛玉的两个眼圈儿已经哭的通红了。宝玉瞥见道:“mm,我刚才说的不过是些呆话,你也不消悲伤。你要想我的话时,身子更要保重才好。你歇歇儿罢,老太太那边叫我,我看看去就来。”说着,往外走了。袭人悄问黛玉道:“你两小我又为甚么?”黛玉道:“他为他二姐姐悲伤;我是刚才眼睛发痒揉的,并不为甚么。”袭人也不言语,忙跟了宝玉出来,各自散了。宝玉来到贾母那边,贾母却已经歇晌,只得回到怡红院。
一时走到沁芳亭,但见萧疏气象,人去房空。又来至蘅芜院,更是香草仍然,门窗掩闭。转过藕香榭来,远远的只见几小我在蓼溆一带雕栏上靠着,有几个小丫头蹲在地下找东西。宝玉悄悄的走在假山背后听着。只听一个说道:“看他洑上来不洑上来。”好似李纹的语音。一个笑道:“好,下去了。我晓得他不上来的。”这个倒是探春的声音。一个又道:“是了,姐姐你别动,尽管等着。他反正上来。”一个又说:“上来了。”这两个是李绮、邢岫烟的声儿。宝玉忍不住,拾了一块小砖头儿,往那水里一撂,“咕咚”一声,四小我都吓了一跳,惊奇道:“这是谁这么促狭?唬了我们一跳。”宝玉笑着从山子后直跳出来,笑道:“你们好乐啊,如何不叫我一声儿?”探春道:“我就晓得再不是别人,必是二哥哥如许调皮。没甚么说的,你好好儿的赔我们的鱼罢。刚才一个鱼上来,方才儿的要钓着,叫你唬跑了。”宝玉笑道:“你们在这里玩竟不找我,我还要罚你们呢。”大师笑了一回。宝玉道:“我们大师今儿垂钓,占占谁的运气好。看谁钓得着,就是他本年的运气好,钓不着,就是他本年运气不好。我们谁先钓?”探春便让李纹,李纹不肯。探春笑道:“如许就是我先钓。”转头向宝玉说道:“二哥哥,你再赶走了我的鱼,我可不依了。”宝玉道:“头里原是我要唬你们玩,这会子你尽管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