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了门,便放声大哭起来。黛玉正在梳洗才毕,见宝玉这个风景,倒吓了一跳,问:“是如何了?和谁怄了气了?”连问几声。宝玉低着头,伏在桌子上,呜哭泣咽,哭得说不出话来。黛玉便在椅子上怔怔的瞅着他,一会子问道:“到底是别人和你怄了气了,还是我获咎了你呢?”宝玉摇手道:“都不是,都不是。”黛玉道:“那么着为甚么这么伤起心来?”宝玉道:“我只想着我们大师越早些死的越好,活着真真没风趣儿!”黛玉听了这话,更觉惊奇,道:“这是甚么话,你真正发了疯了不成!”宝玉道:“也并不是我发疯,我奉告你,你也不能不悲伤。前儿二姐姐返来的模样和那些话,你也都闻声瞥见了。我想人到了大的时候,为甚么要嫁?嫁出去受人家这般痛苦!还记得我们初结‘海棠社’的时候,大师吟诗做东道,当时候多么热烈。现在宝姐姐家去了,连香菱也不能过来,二姐姐又出了门子了,几个知心知意的人都不在一处,弄得如许风景。我原筹算去奉告老太太接二姐姐返来,谁知太太不依,倒说我呆、混说,我又不敢言语。这未几几时,你瞧瞧,园中遥风景,已经大变了。若再过几年,又不知如何样了。故此越想不由人不内心难受起来。”黛玉听了这番言语,把头垂垂的低了下去,身子垂垂的退至炕上,一言不发,叹了口气,便向里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