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在那边看书,见是袭人,欠身让坐。袭人也赶紧迎上来问:“女人这几天身子可大好了?”黛玉道:“那边能够,不过略结实些。你在家里做甚么呢?”袭人道:“现在宝二爷上了学,房中一点事儿没有,是以来瞧瞧女人,说说话儿。”说着,紫鹃拿茶来。袭人忙站起来道:“mm坐着罢。”因又笑道:“我前儿闻声秋纹说,mm背后里说我们甚么来着。”紫鹃也笑道:“姐姐信她的话!我说宝二爷上了学,宝女人又隔断了,连香菱也不过来,天然是闷的。”袭人道:“你还提香菱呢!这才苦呢,撞着这位太岁奶奶,难为他如何过!”把手伸着两个指头道:“提及来,比他还短长,连外头的脸面都不顾了。”黛玉接着道:“她也够受了,尤二女人如何死了!”袭人道:“可不是。想来都是一小我,不过名分里头差些,何必如许毒?内里名声也不好听。”黛玉从不闻袭人背后里说人,今听此话有因,便说道:“这也难说。凡是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袭人道:“做了中间人,内心先怯了,那边倒敢去欺负人呢!”
且说宝玉上学以后,怡红院中甚觉清净闲暇。袭人倒可做些活计,拿着针线要绣个槟榔包儿,想着现在宝玉有了功课,丫头们可也没有饥荒了。早要如此,晴雯何至弄到没有成果?兔死狐悲,不觉滴下泪来。忽又想到本身毕生本不是宝玉的正配,原是偏房。宝玉的为人,却还拿得住,只怕娶了一个短长的,本身便是尤二姐、香菱的后身。夙来看着贾母、王夫人风景及凤姐儿常常暴露话来,天然是黛玉无疑了。那黛玉就是个多心人。想到此际,脸红心热,拿着针不知戳到那边去了,便把活计放下,走到黛玉处去探探她的口气。
“见见你老爷,返来散散儿去罢。”宝玉承诺着,去见贾政。贾政道:“这迟早就下了学了么?师父给你定了工课没有?”宝玉道:“定了。夙起理书,饭后写字,晌午讲书、念文章。”贾政听了,点点头儿,因道:“去罢,还到老太太那边陪着坐坐去。你也该学些人功事理,别一味的贪玩。早晨早些睡,每天上学早些起来。你闻声了?”宝玉赶紧承诺几个“是”,退出来,忙忙又去见王夫人,又到贾母那边打了个照面儿。
直到红日高升,方才起来,宝玉道:“不好了,晚了!”仓猝梳洗毕,问了安,就往学里来了。代儒已经变着脸,说:“怪不得你老爷活力,说你没出息。第二天你就怠惰,这是甚么时候才来!”宝玉把昨儿发热的话说了一遍,方畴昔了,原旧读书。
赶着出来,恨不得一走就走到潇湘馆才好。刚进门口,便拍动手笑道:“我还是返来了!”猛可里倒唬了黛玉一跳。紫鹃打起帘子,宝玉出去坐下。黛玉道:“我恍忽闻声你读书去了。这么早就返来了?”宝玉道:“嗳呀,了不得!我今儿不是被老爷叫了读书去了么,心上倒像没有和你们见面的日子了。好轻易熬了一天,这会子瞧见你们,竟如死而复活的一样,真真前人说‘一日三秋’,这话再不错的。”黛玉道:“你上头去过了没有?”宝玉道:“都去过了。”黛玉道:“别处呢?”宝玉道:“没有。”黛玉道:“你也该瞧瞧他们去。”宝玉道:“我这会子懒待动了,只和mm坐着说一会子话儿罢。老爷还叫早睡夙起,只好明儿再瞧他们去了。”黛玉道:“你坐坐儿,但是正该歇歇儿去了。”宝玉道:“我那边是乏,只是闷得慌。这会子我们坐着才把闷散了,你又催起我来。”黛玉微微的一笑,因叫紫鹃:“把我的龙井茶给二爷沏一碗。二爷现在读书了,比不的头里。”紫鹃笑着承诺,去拿茶叶,叫小丫头子泡茶。宝玉接着说道:“还提甚么读书,我最厌这些道学话。更好笑的是八股文章,拿它诓功名混饭吃也罢了,还要说代圣贤立言。好些的,不过拿些经籍凑搭凑搭还罢了,更有一种好笑的,肚子里原没有甚么,东拉西扯,弄的牛鬼蛇神,还自发得博奥。这那边是阐发圣贤的事理!目下老爷口口声声叫我学这个,我又不敢违拗,你这会子还提读书呢。”黛玉道:“我们女孩儿家固然不要这个,但小时跟着你们雨村先生读书,也曾看过。内里也有近情近理的,也有清微淡远的。当时候虽不大懂,也感觉好,不成一概抹倒。何况你要取功名,这个也清贵些。”宝玉听到这里,感觉不甚入耳,因想黛玉向来不是如许人,如何也如许势欲熏心起来?又不敢在她跟前采纳,只在鼻子眼里笑了一声。正说着,忽听内里两小我说话,倒是秋纹和紫鹃。只听秋纹道:“袭人姐姐叫我老太太那边接去,谁知却在这里。”紫鹃道:“我们这里才沏了茶,干脆让他喝了再去。”说着,二人一齐出去。宝玉和秋纹笑道:“我就畴昔,又劳动你来找。”秋纹未及答言,只见紫鹃道:“你快喝了茶去罢,人家都想了一天了。”秋纹啐道:“呸,好混账丫头!”说的大师都笑了。宝玉起家才辞了出来。黛玉送到屋门口儿,紫鹃在台阶下站着,宝玉出去,才回房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