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见了如许,知是她触物伤情,感念旧事,料道劝也无益,只得笑着道:“女人还看那些东西何为么?那都是那几年宝二爷和女人小时,一时好了,一时恼了,闹出来的笑话儿。要像现在如许斯抬斯敬,那边能把这些东西白遭塌了呢!”紫鹃这话原给黛玉高兴,不料这几句话更提起黛玉初来时和宝玉的旧事来,一发珠泪连缀起来。紫鹃又劝道:“雪雁这里等着呢,女人披上一件罢。”那黛玉才把手帕撂下。紫鹃赶紧拾起,将香袋等物包起拿开。这黛玉方披了一件皮衣,本身闷闷的走到外间来坐下。转头瞥见案上宝钗的诗启尚未收好,又拿出来瞧了两遍,叹道:“境遇分歧,悲伤则一。不免也赋四章,翻入琴谱,可弹可歌,明日写出来寄去,以当和作。”便叫雪雁将外边桌上笔砚拿来,濡墨挥毫,赋成四叠。又将琴谱翻出,借他《猗兰》《思贤》两操,分解音韵,与本身做的配齐了,然后写出,以备送与宝钗。又即叫雪雁向箱中将本身带来的短琴拿出,调上弦,又操演了指法。黛玉本是个绝顶聪明人,又在南边学过几时,虽是手生,到底一理就熟。抚了一番,夜已深了,便叫紫鹃清算睡觉。不提。
得志人逢得志事,新啼痕间旧啼痕。
却说黛玉叫进宝钗家的女人来,问了好,呈上书子。黛玉叫她去喝茶,便将宝钗书翻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
黛玉看了,不堪伤感。又想:“宝姐姐不寄予别人,单寄予我,也是惺惺惜惺惺的意义。”正在沉吟,只闻声内里有人说道:“林姐姐在家里呢么?”黛玉一面把宝钗的书叠起,口内便承诺道:“是谁?”正问着,早见几小我出去,倒是探春、湘云、李纹、李绮。相互问了好,雪雁倒上茶来,大师喝了,说些闲话。因想起前年的菊花诗来,黛玉便道:“宝姐姐自从挪出去,来了两遭,现在干脆有事也不来了,真真奇特。我看他毕竟还来我们这里不来。”探春浅笑道:“如何不来,反正要来的。现在是他们尊嫂有些脾气,阿姨上了年纪的人,又兼有薛大哥的事,天然得宝姐姐顾问统统,那边还比得先前有工夫呢。”
说着,外头婆子送了汤来。雪雁出来接时,那婆子说道:“柳嫂儿叫回女人,这是他们五儿作的,没敢在大厨房里作,怕女人嫌骯脏。”雪雁承诺着,接了出去。黛玉在屋里已闻声了,叮咛雪雁奉告那老婆子归去说,叫她操心。雪雁出来讲了,老婆子自去。这里雪雁将黛玉的碗箸安设在小几儿上,因问黛玉道:“另有我们南来的五香大头菜,拌些麻油、醋可好么?”黛玉道:“也使得,只不必累坠了。”一面盛上粥来。黛玉吃了半碗,用羹匙舀了两口汤喝,就搁下了。两个丫环撤了下来,拭净了小几端下去,又换上一张常放的小几。黛玉漱了口,盥了手,便道:“紫鹃,添了香了没有?”紫鹃道:“就添去。”黛玉道:“你们就把那汤和粥吃了罢,味儿还好,且是洁净。待我本身添香罢。”两小我承诺了,在外间自吃去了。
正说着,忽听得唿喇喇一片风声,吹了好些落叶打在窗纸上。停了一回儿,又透过一阵暗香来。世人闻着,都说道:“这是那边来的香风?这像甚么香?”黛玉道:“好象桂花香。”探春笑道:“林姐姐终不脱南边人的话,这大玄月里的,那边另有桂花呢。”黛玉笑道:“原是啊,不然,如何不竟说是桂花香,只说仿佛像呢。”湘云道:“三姐姐,你也别说。你可记得‘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在南边恰是晚桂开的时候了。你只没有见过罢了,等你明日到南边去的时候,你天然也就晓得了。”探春笑道:“我有甚么事到南边去?何况这个也是我早晓得的,不消你们说嘴。”李纹、李绮只抿着嘴儿笑。黛玉道:“mm,这可说不齐。鄙谚说,‘人是地行仙’,本日在这里,明日就不知在那边。比方我,原是南边人,怎魔到了这里呢?”湘云拍动手笑道:“今儿三姐姐可叫林姐姐问住了。不但林姐姐是南边人到这里,就是我们这几小我就分歧。也有本来是北边的;也有根子是南边,发展在北边的;也有发展在南边,到这北边的,今儿大师都凑在一处。可见人总有一个定命,大凡地和人,老是各自有缘分的。”世人听了,都点头,探春也只是笑。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儿,大师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