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生辰不偶,家运多艰,姊妹伶仃,萱亲衰迈。兼之猇声狺语,旦暮无休。更遭惨祸飞灾,不啻惊风密雨。夜深辗侧,愁绪何堪。属在同心,能不为之愍恻乎?回想海棠结社,序属清秋,对菊持螯,联盟欢洽;犹记“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之句,何尝不叹冷节遗芳,如吾两人也。感念触绪,聊赋四章。匪曰无端嗟叹,亦长歌当哭之意耳。
得志人逢得志事,新啼痕间旧啼痕。
紫鹃见了如许,知是她触物伤情,感念旧事,料道劝也无益,只得笑着道:“女人还看那些东西何为么?那都是那几年宝二爷和女人小时,一时好了,一时恼了,闹出来的笑话儿。要像现在如许斯抬斯敬,那边能把这些东西白遭塌了呢!”紫鹃这话原给黛玉高兴,不料这几句话更提起黛玉初来时和宝玉的旧事来,一发珠泪连缀起来。紫鹃又劝道:“雪雁这里等着呢,女人披上一件罢。”那黛玉才把手帕撂下。紫鹃赶紧拾起,将香袋等物包起拿开。这黛玉方披了一件皮衣,本身闷闷的走到外间来坐下。转头瞥见案上宝钗的诗启尚未收好,又拿出来瞧了两遍,叹道:“境遇分歧,悲伤则一。不免也赋四章,翻入琴谱,可弹可歌,明日写出来寄去,以当和作。”便叫雪雁将外边桌上笔砚拿来,濡墨挥毫,赋成四叠。又将琴谱翻出,借他《猗兰》《思贤》两操,分解音韵,与本身做的配齐了,然后写出,以备送与宝钗。又即叫雪雁向箱中将本身带来的短琴拿出,调上弦,又操演了指法。黛玉本是个绝顶聪明人,又在南边学过几时,虽是手生,到底一理就熟。抚了一番,夜已深了,便叫紫鹃清算睡觉。不提。
云凭凭兮秋风酸,步中庭兮霜叶干。何去何从兮,失我故欢。静言思之兮恻肺肝!二解。
这里黛玉添了香,本身坐着。才要拿本书看,只听得园内的风自西边直透到东边,穿过树枝,都在那边唏哩哗喇不住的响。一回儿,檐下的铁马也尽管叮叮铛铛的乱敲起来。一时,雪雁先吃完了,出去服侍。黛玉便问道:“气候冷了,我前日叫你们把那些小毛儿衣服晾晾,可曾晾过没有?”雪雁道:“都晾过了。”黛玉道:“你拿一件来我披披。”雪雁走去将一包小毛衣服抱来,翻开毡包,给黛玉自拣。只见内里夹着个绢包儿,黛玉伸手拿起,翻开看时,倒是宝玉病时送来的旧手帕,本身题的诗,上面泪痕犹在。里头却包着那剪破了的香囊、扇袋并宝玉通灵玉上的穗子。本来晾衣服时,从箱中捡出,紫鹃恐怕丢失了,遂夹在这毡包里的。
紫鹃走来,瞥见如许风景,想着必是因刚才提及南边北边的话来,一时触着黛玉的苦衷了,便问道:“女人们来讲了半天话,想来女人又劳了神了。刚才我叫雪雁奉告厨房里,给女人作了一碗火肉白菜汤,加了一点儿虾米儿,配了点青笋紫菜。女人想着好么?”黛玉道:“也罢了。”紫鹃道:“还熬了一点江米粥。”黛玉点点头儿,又说道:“那粥该你们两个本身熬了,不消他们厨房里熬才是。”紫鹃道:“我也怕厨房里弄的不洁净,我们各自熬呢。就是那汤,我也奉告雪雁和柳嫂儿说了,要弄洁净着。柳嫂儿说了,她办理安妥,拿到她屋里,叫他们五儿瞅着炖呢。”黛玉道:“我倒不是嫌人家骯脏,只是病了好些日子,不周不备,都是人家;这会子又汤儿粥儿的调剂,未免惹人腻烦。”说着,眼圈儿又红了。紫鹃道:“女人这话也是多想。女人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又是老太太内心儿上的。别人求其在女人跟前奉迎儿还不能呢,那边有抱怨的!”黛玉点点头儿,因又问道:“你才说的五儿,不是那日和宝二爷那边的芳官在一处的阿谁女孩儿?”紫鹃道:“就是她。”黛玉道:“不闻声说要出去么?”紫鹃道:“可不是,因为病了一场,厥后好了才要出去,恰是晴雯他们闹出事来的时候,也就担搁住了。”黛玉道:“我看那丫头倒也还头脸儿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