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道:“那文王后妃是不必说了,想来是晓得的。那姜后脱簪待罪,齐国的无盐虽丑,能安邦定国,是后妃里头的贤达的。若说有才的,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诸人,孟光的荆钗布裙,鲍宣妻的提瓮出汲,陶侃母的截发留宾,另有画荻教子的,这是不厌贫的。那苦的里头,有乐昌公主破镜重圆,苏蕙的回文感主。那孝的是更多了,木兰代父参军,曹娥投水寻父的尸首等类也多,我也说不得很多。阿谁曹氏的引刀割鼻,是魏国的故事。那守节的更多了,只好渐渐的讲。如果那些艳的,王嫱、西子、樊素、小蛮、绛仙等。妒的是秃妾发、怨洛神等类,也少。文君、红拂是女中的……”贾母听到这里,说:“够了,不消说了。你讲的太多,她那边还记得呢。”巧姐儿道:“二叔叔才说的,也有念过的,也有没念过的。念过的二叔叔一讲,我更晓得了好些。”宝玉道:“那字是天然认得的了,不消再理。明儿我还上学去呢。”巧姐儿道:“我还闻声我妈妈昨儿说,我们家的小红,头里是二叔叔那边的,我妈妈要了来,还没有补上人呢。我妈妈想着要把甚么柳家的五儿补上,不知二叔叔要不要。”宝玉听了更喜好,笑着道:“你听你妈妈的话,要补谁就补谁罢咧,又问甚么要不要呢。”因又向贾母笑道:“我瞧大妞妞这个小模样儿,又有这个聪明儿,只怕将来比凤姐姐还强呢,又比她认的字。”贾母道:“女孩儿家认得字呢也好,只是女工针黹倒是要紧的。”巧姐儿道:“我也跟着刘妈妈学着做呢。甚么扎花儿咧,拉锁子,我虽弄不好,却也学着会做几针儿。”贾母道:“我们如许人产业然不仗着本身做,但只到底晓得些,今后才不受人家的拿捏。”巧姐儿承诺着“是”,还要宝玉讲解《列女传》,见宝玉呆呆的,也不敢再说。
话说宝玉从潇湘馆出来,赶紧问秋纹道:“老爷叫我何为么?”秋纹笑道:“没有叫。袭人姐姐叫我请二爷,我怕你不来,才哄你的。”宝玉听了,才把心放下,因说:“你们请我也罢了,何必来唬我!”说着,回到怡红院内。袭人便问道:“你这好半天到那边去了?”宝玉道:“在林女人那边,提及薛阿姨、宝姐姐的事来,便坐住了。”袭人又问道:“说些甚么?”宝玉将打禅语的话述了一遍。袭人道:“你们再没个计算,端庄说些家常闲话儿,或讲究些诗句,也是好的,如何又说到禅语上了?又不是和尚。”宝玉道:“你不晓得,我们有我们的禅机,别人是插不下嘴去的。”袭人笑道:“你们参禅参翻了,又叫我们跟着打闷葫芦了。”宝玉道:“头里我也年纪小,她也孩子气,以是我说了不留意的话,她就恼了。现在我也留意,她也没有恼的了。只是她迩来不常过来,我又读书,偶尔到一处,好象陌生了似的。”袭人道:“原该这么着才是。都长了几岁年纪了,如何美意义还像小孩子时候的模样。”
贾母等着那些人,见这时候还不来,又叫丫头去请。返来李纨同着她妹子、探春、惜春、史湘云、黛玉都来了,大师请了贾母的安。世人厮见。独占薛阿姨未到,贾母又叫请去。公然阿姨带着宝琴过来。宝玉请了安,问了好。只不见宝钗、邢岫烟二人。黛玉便问起:“宝姐姐为何不来?”薛阿姨假说身上不好。邢岫烟晓得薛阿姨在坐,以是不来。宝玉虽见宝钗不来,心中迷惑,因黛玉来了,便把想宝钗的心临时搁开。未几时,邢、王二夫人也来了。凤姐闻声婆婆们先到了,本身不好掉队,只得打发平儿先来乞假,说是:“正要过来,因身上发热,过一回儿就来。”贾母道:“既是身上不好,不来也罢。我们这时候很该用饭了。”丫头们把火盆今后挪了一挪儿,就在贾母榻前一溜摆下两桌,大师次第坐下。吃了饭,还是围炉闲谈,不须多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