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中,贾赦自回那边去了,宝玉来见贾政。贾政才下衙门,正向贾琏问起拿车之事。贾琏道:“今儿门人拿帖儿去,知县不在家。他的门上说了:‘这是本官不晓得的,并无牌票出去拿车,都是那些混账东西在外头撒泼挤讹头。既是老爷府里的,我便立即叫人去追办,包管明儿连车连东西一并送来。如有半点差池,再行禀过本官,重重处治。现在本官不在家,求这里老爷看破些,能够不消本官晓得更好。’”贾政道:“既无官票,到底是多么样人在那边捣蛋?”贾琏道:“老爷不知,外头都是如许。想来明儿必然送来的。”贾琏说完下来,宝玉上去见了。贾政问了几句,便叫他往老太太那边去。
贾琏因为昨夜叫空了家人,出来传唤,那起人多已服侍齐备。贾琏骂了一顿,叫大管家赖升:“将各行档的花名册子拿来,你去查点查点。写一张谕帖,叫那些人晓得:如有并未乞假,擅自出去,传唤不到,贻误公事的,立即给我打了撵出去!”赖升赶紧承诺了几个“是”,出来叮咛了一回。家人各自留意。
却说冯紫英去后,贾政叫门上人来叮咛道:“今儿临安伯那边来请吃酒,晓得是甚么事?”门上的人道:“主子曾问过,并没有甚么喜庆事。不过南安王府里到了一班小伶人,都说是个名班。伯爷欢畅,唱两天戏,请相好的老爷们瞧瞧,热烈热烈。约莫不消送礼的。”说着,贾赦过来问道:“明儿二老爷去不去?”贾政道:“承他亲热,如何好不去的?”说着,门长出去回道:“衙门里书办来请老爷明日上衙门,有堂派的事,必得早些去。”贾政道:“晓得了。”说着,只见两个管屯里地租子的家人走来,请了安,磕了头,中间站着。贾政道:“你们是郝家庄的?”两个承诺了一声。贾政也不往下问,竟与贾赦各自说了一回话儿散了。家人等秉动手灯,送过贾赦去。
当时开了戏,也有昆腔,也有高腔,也有弋腔、梆子腔,做得热烈。过了晌午,便摆开桌子吃酒。又看了一回,贾赦便欲起家。临安伯过来留道:“天气尚早,闻声说蒋玉菡另有一出《占花魁》,他们顶好的首戏。”宝玉听了,巴不得贾赦不走。因而贾赦又坐了一会。公然蒋玉菡扮着秦小官奉侍花魁醉后神情,把这一种怜香惜玉的意义,做得极情尽致。今后对饮对唱,缠绵缠绵。宝玉这时不看花魁,只把两只眼睛独射在秦小官身上。更加蒋玉菡声音清脆,口齿清楚,按腔落板,宝玉的神魂都唱了出来了。直等这出戏出场后,更知蒋玉菡极是情种,非平常伶人可比。因想着:“《乐记》上说的是:‘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以是知声、知音、知乐,有很多讲究。声音之原,不成不察。诗词一道,但能传情,不能入骨,自后想要讲究讲究乐律。”宝玉想出了神,忽见贾赦起家,仆人不及相留。宝玉没法,只得跟了返来。
且说临安伯第二天又打发人来请。贾政奉告贾赦道:“我是衙门里有事,琏儿要在家等待拿车的事情,也不能去。倒是大老爷带宝玉应酬一天也罢了。”贾赦点头道:“也使得。”贾政遣人去叫宝玉,说:“今儿跟大爷光临安伯那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