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了,不由放声大哭,倒在床上,俄然面前乌黑,辨不出方向,心中正自恍忽,只见面前好象有人走来。宝玉茫然问道:“借问此是那边?”那人道:“此阴司泉路。你寿未终,何故至此?”宝玉道:“适闻有一故交已死,遂寻访至此,不觉迷途。”那人道:“故交是谁?”宝玉道:“姑苏林黛玉。”那人嘲笑道:“林黛玉生分歧人,死分歧鬼,无魂无魄,那边寻访?凡人灵魂,聚而成形,散而为气,生前聚之,死则散焉。凡人尚无可寻访,何况林黛玉呢?汝快归去罢。”宝玉听了,呆了半晌,道:“既云死者散也,又如何有这个阴司呢?”那人嘲笑道:“那阴司说有便有,说无就无。皆为世俗溺于存亡之说,设言以警世,便道上天深怒愚人,或不守分安常,或生禄未终,自行短命;或嗜淫欲,尚气逞凶,无端自陨者,特设此天国,囚其灵魂,受无边的苦,以偿生前之罪。汝寻黛玉,是无端自陷也。且黛玉已归太虚幻景,汝如故意寻访,用心涵养,天然偶然相见。如不安生,即以自行短命之罪,囚禁阴司,除父母外,欲图一见黛玉,终不能矣。”那人说毕,袖中取出一石,向宝玉心口掷来。宝玉听了这话,又被这石子打着心窝,吓的即欲回家,只恨迷了门路。正在迟疑,忽听那边有人唤他。回顾看时,不是别人,恰是贾母、王夫人、宝钗、袭人等环绕抽泣叫着。本身仍旧躺在床上。见案上红灯,窗前皓月,仍然斑斓丛中,繁华天下。定神一想,本来竟是一场大梦。浑身盗汗,感觉心内清爽。细心一想,真正无可何如,不太长叹数声罢了。
宝玉片时清楚,自料难保,见诸人散后,房中只要袭人,因唤袭人至跟前,拉动手哭道:“我问你,宝姐姐如何来的?我记得老爷给我娶了林mm过来,如何被宝姐姐赶了去了?她为甚么兼并住在这里?我要说呢,又恐怕获咎了她。你们闻声林mm哭得如何样了?”袭人不敢明说,只得说道:“林女人病着呢。”宝玉又道:“我瞧瞧她去。”说着,要起来。岂知连日饮食不进,身子那能动转,便哭道:“我要死了!我有一句内心的话,只求你回明老太太:反正林mm也是要死的,我现在也不能保,两处两个病人都要死的。死了更加难筹措,不如腾一处空屋子,趁早将我同林mm两个抬在那边,活着也好一处医治、奉侍,死了也好一处停放。你依我这话,不枉了几年的情分。”袭人听了这些话,便哭的哽嗓气噎。
宝钗早知黛玉已死,因贾母等不准世人奉告宝玉晓得,恐添病难治。本身却深知宝玉之病实因黛玉而起,失玉次之,故顺势申明,使其一痛断交,神魂归一,庶可疗治。贾母、王夫人等不知宝钗的企图,深怪她冒昧。厥后见宝玉醒了过来,方才放心。当即到外书房请了毕大夫出去诊视。那大夫出去诊了脉,便道:“奇特!这回脉气沉寂,神安郁散,明日进调度的药,便能够望好了。”说着出去。世人各自放心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