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焦急,便叫贾蓉来,探听外头有好大夫,再请几位来瞧瞧。贾蓉回道:“前儿这位太医是最兴时的了。只怕我母亲的病不是药治得好的。”贾珍道:“胡说!不吃药,莫非由他去罢?”贾蓉道:“不是说不治。为的是前日母亲从西府去,返来是穿著园子里走来家的,一到了家,就身上发热,别是撞客着了罢。外头有个毛半仙,是南边人,卦起的很灵,不如请他来占卦占卦。看有信儿呢,就依着他,如果不顶用,再请别的好大夫来。”
正说着,里头喊说“奶奶要坐起到那边园里去,丫头们都按捺不住。”贾珍等出来安抚定了。只闻尤氏嘴里胡说:“穿红的来叫我,穿绿的来赶我!”地下这些人又怕又好笑。贾珍便命人买些纸钱,送到园里烧化。公然那夜出了汗,便温馨些。到了戌日,也就垂垂的好起来。
独占贾赦不大很信,说:“好好园子,那边有甚么鬼怪!”挑了个风清日暖的日子,带了好几个家人,手内持着东西,到园踹看动静。世人劝他不依。到了园中,公然阴气逼人。贾赦还扎挣前走,跟的人都探头缩脑。内里有个年青的家人,心内已经惊骇,只听“呼”的一声,回过甚来,只见五色光辉的一件东西跳畴昔了,唬得“嗳哟”一声,腿子发软,便躺倒了。贾赦回身查问,那小子喘嘘嘘的回道:“亲眼瞥见一个黄脸红须绿衣青裳一个妖怪走到树林子背面山洞穴里去了。”贾赦听了,便也有些胆怯,问道:“你们都瞥见么?”有几个推顺水船儿的回说:“如何没瞧见,因老爷在头里,不敢轰动罢了。主子们还撑得住。”说得贾赦惊骇,也不敢再走,吃紧的返来,叮咛小子们:“不要提及,只说看遍了,没有甚么东西。”内心实也信赖,要到真人府里请法官驱邪。岂知那些家人无事还要肇事,今见贾赦怕了,不但不瞒着,反添些穿凿,说得大家吐舌。
贾赦没法,只得请羽士到园作法事,驱邪逐妖。择谷旦,先在探亲正殿上摆设起坛场,上供三清圣像,旁设二十八宿并马、赵、温、周四大将,下排三十六天将图象。香花灯烛设满一堂,钟鼓法器排两边,插着五方灯号。道纪司派定四十九位道众的执事,净了一天的坛。三位法官行香取水毕,然后擂起法鼓,法师们俱戴上七星冠,披上九宫八卦的僧衣,踏着登云履,手执牙笏,便拜表请圣。又念了一天的消灾驱邪接福的《洞元经》,今后便出榜召将。榜上大书“太乙混元上清三境灵宝符录演教大法师行文敕令本境诸神到坛听用。”
却说晴雯的表兄吴贵正住在园门口,他媳妇自从晴雯身后,闻声说作了花神,每日晚间便不敢出门。这一日,吴贵出门买东西,返来晚了。那媳妇子本有些感冒着了,白天吃错了药,早晨吴贵到家,已死在炕上。内里的人因那媳妇子不铛铛,便都说妖怪爬过墙吸了精去死的。因而老太太焦急的了不得,替另派了好些人将宝玉的住房围住,巡查打更。这些小丫头们还说,有的瞥见红脸的,有的瞥见很俊的女人的,吵嚷不休。唬得宝玉每天惊骇。幸亏宝钗有把持的,听得丫头们混说,便唬吓着要打,以是那些谎言略好些。无法各房的人都是疑人疑鬼的不温馨,也添了人坐更,因而更加了好些食用。
贾蓉起先听他拆台,内心忍不住要笑,听他讲的卦理明白,又说恐怕父亲也不好,便说道:“卦是极高超的,但不知我母亲到底是甚么病?”毛半仙道:“据这卦上,世爻午火变水相克,必是寒火固结。若要断得清楚,揲蓍也不大明白,除非用‘大六壬’才断得准。”贾蓉道:“先生都高超的么?”毛半仙道:“晓得些。”贾蓉便要就教,报了一个时候。毛先生便画了盘子,将神将排定算去,是戌上白虎,“这课叫做‘魄化课’。大凡白虎乃是凶将,乘旺象气受制,便不能为害。现在乘着死神死煞,及时令囚死,则为饿虎,定是伤人。就如魄神吃惊消逝,故名‘魄化’。这课象说是人身丧鬼,忧患相仍,病多丧死,讼有忧惊。按象有日暮虎临,必然是傍晚抱病的。象内说,凡占此课,必然旧宅有伏虎捣蛋,或无形响。现在尊驾为大人而占,正合着虎在阳忧男,在阴忧女。此课非常凶恶呢。”贾蓉没有听完,唬得面上失容道:“先生说得非常。但与那卦又不大相合,到底有毛病么?”毛半仙道:“你不消慌,待我渐渐的再看。”低着头又咕哝了一会子,便说:“好了,有救星了!算出巳上有贵神救解,谓之‘魄化魂归’。先忧后喜,是无妨事的,只要谨慎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