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道:“琏二奶奶这几天闹的像失魂落魄的样儿了,也没见传出去。昨儿闻声我的男人说,琏二爷派了蔷二爷摒挡,说是我们家的车也不敷,赶车的也少,要到亲戚家去借去呢。”李纨笑道:“车也都是借得的么?”世人道:“奶奶谈笑话儿了,车如何借不得?只是那一日统统的亲戚都用车,只怕难借,想来还得雇呢。”李纨道:“底下人的只得雇,上头白车也有雇的么?”世人道:“现在大太太、东府里的大奶奶、小蓉奶奶都没有车了,不雇,那边来的呢?”李纨听了,感喟道:“先前见有我们家儿的太太奶奶们坐了雇的车来,我们都笑话,现在轮到本身头上了。你明儿去奉告你的男人,我们的车马早早儿的预备好了,免得挤。”世人承诺了出去。不提。
且说史湘云因她半子病着,贾母身后只来的一次,屈指算是后日送殡,不能不去。又见她半子的病已成痨症,临时无妨,只得坐夜前一日过来。想起贾母平日疼她;又想到本身命苦,刚配了一个才貌双全的男人,脾气又好,恰好的得了冤孽症候,不过捱日子罢了。因而更加哀思,直哭了半夜。鸳鸯等再三安慰不止。宝玉瞅着也不堪哀痛,又不好上前去劝。见她淡妆素服,不敷脂粉,更比未出嫁的时候犹胜几分。转念又看宝琴等淡素装潢,自有一种天生丰韵。独占宝钗浑身孝服,那晓得比平常穿色彩时更有一番高雅。内心想道:“以是千红万紫,终让梅花为魁,殊不知并非为梅花开的早,竟是‘洁白暗香’四字是不成及的了。但只这时候如有林mm,也是如许打扮,又不知如何的丰韵了!”想到这里,不觉的心伤起来,那泪珠便直滚滚的下来了,趁着贾母的事,无妨放声大哭。世人正劝湘云不止,外间又添出一个哭的来了。大师只道是想着贾母疼他的好处,以是伤悲,岂知他们两小我各自有各自的苦衷。这场大哭,不由满屋的人无不下泪。还是薛阿姨、李婶娘等劝住。
王夫人到了早晨叫了凤姐过来,说:“我们家虽说不济,外头的面子是要的。这两三日人来人往,我瞧着那些人都照顾不到,想是你没有叮咛,还得你替我们操点心儿才好!”凤姐听了,呆了一会,要将银两不凑手的话说出,但是银钱是外头管的,王夫人说的是照顾不到,凤姐也不敢辩,只好不言语。邢夫人在旁说道:“论理,该是我们做媳妇的操心,本不是孙子媳妇的事。但是我们动不得身,以是托你的,你是打不得放手的。”凤姐紫涨了脸,正要回说,只听外头鼓乐一奏,是烧傍晚纸的时候了,大师举起哀来,又不得说,凤姐原想返来再说,王夫人催她出去摒挡,说道:“这里有我们的,你快快儿的去摒挡明儿的事罢。”
明日是坐夜之期,更加热烈。凤姐这日竟支撑不住,也无体例,只得用经心力,乃至咽喉嚷破,对付过了半日。到了下半天,人客更多了,事情也更繁了,瞻前不能顾后。正在焦急,只见一个小丫头跑来讲:“二奶奶在这里呢!怪不得大太太说:‘里头人多,照顾不过来,二奶奶是躲着受用去了。’”凤姐听了这话,一口气撞上来,往下一咽,眼泪直流,只感觉面前一黑,嗓子里一甜,便喷出鲜红的血来,身子站不住,就蹲倒在地。幸亏平儿仓猝过来扶住。只见凤姐的血吐个不住。未知性命如何,下回分化。
邢夫人虽说是冢妇,仗着“悲戚为孝”四个字,倒也都不睬会。王夫人落得跟了邢夫人行事,余者更不必说了。独占李纨瞧出凤姐的苦处,也不敢替她说话,只自叹道:“鄙谚说的,‘牡丹虽好,全仗绿叶搀扶’,太太们不亏了凤丫头,那些人还帮着吗?如果三女人在家还好,现在只要她几个本身的人瞎筹措,面前背后的也抱怨,说是一个钱摸不着,脸面也不能剩一点儿。老爷是一味的尽孝,碎务上头不大明白。如许的一件大事,不撒散几个钱就办的开了吗?不幸凤丫头闹了几年,不想在老太太的事上,只怕保不住脸了。”因而抽暇儿叫了她的人来,叮咛道:“你们别看着人家的样儿,也糟塌起琏二奶奶来。别打量甚么穿孝守灵就算了大事了,不过混过几天就是了。瞥见那些人筹措不开,便插个手儿也未为不成。这也是公事,大师都该着力的。”那些素服李纨的人都承诺着说:“大奶奶说得非常。我们也不敢那么着,只闻声鸳鸯姐姐们的口话儿,好象怪琏二奶奶的似的。”李纨道:“就是鸳鸯,我也奉告过她,我说琏二奶奶并不是在老太太的事上不消心,只是银子钱都不在她手里,叫她巧媳妇还作的上没米的粥来吗?现在鸳鸯也晓得了,以是也不怪她了。只是鸳鸯的模样竟是不像畴前了,这也奇特。当时候有老太太疼她,倒没有作过甚么威福;现在老太太死了;没有了仗腰子的了,我看她倒有些气质不大好了。我先前替她愁,这会子幸喜大老爷不在家,才躲畴昔了;不然,她有甚么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