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即事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蟆更听未真。枕上轻寒窗外雨,面前秋色梦中人。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二人正计算着,就有贾政遣人来回贾母说:“仲春二十二日子好,哥儿、姐儿们好搬出来。这几日内遣人出来分拨清算。”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林黛玉住了潇湘馆,贾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氏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除大家奶娘亲随丫环不算外,另有专管清算打扫的。至二十二日,一齐出来,顿时园内把戏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孤单了。
谁想静中生烦恼。忽一日不安闲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出来只是闷闷的。园中那些人多数是女孩子,正在浑沌天下、天真烂熳之时,坐卧不避,嘻笑偶然,那里知宝玉此时的苦衷。那宝玉心内不安闲,便懒在园内,只在外头厮混,却又痴痴的。茗烟见他如许,因想与他高兴,左思右想,皆是宝玉玩烦了的,不能高兴,唯有这件,宝玉未曾瞥见过。想毕,便走去到书坊内,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别传与那传奇角本买了很多来,引宝玉看。宝玉何曾见过这些书,一瞥见了便如得了珍宝。茗烟又叮嘱他:“不成拿进园去,若叫人晓得了,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呢。”宝玉那里舍得不拿进园去,踟躇再三,单把那文理精密的拣了几套出来,放在床顶上,无人时本身密看。那粗鄙过露的,都藏在内里书房里。
宝玉听了,喜不自禁,笑道:“待我放下书,帮你来清算。”黛玉道:“什幺书?”宝玉见问,慌得藏之不迭,便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笑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儿给我瞧瞧,好多着呢。”宝玉道:“好mm,若论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别奉告人去。真真这是好文章!你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一面说,一面递了畴昔。黛玉把花具且都放下,接书来瞧,重新看去,越看越爱看,不过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发词采警人,余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尽管入迷,心内还冷静的记诵。
冬夜即事梅魂竹梦已半夜,锦罽鹔衾睡未成。松影一庭惟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女儿翠袖诗怀冷,公子金貂酒力轻。却喜侍儿知试茗,扫将新雪及时烹。
宝玉笑道:“mm,你说好不好?”黛玉笑道:“公然风趣。”宝玉笑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黛玉听了,不觉带腮连耳通红,顿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还学了这些混话来欺负我。我奉告娘舅、舅母去。”说到“欺负”两个字上,早又把眼睛圈儿红了,回身就走。宝玉着了忙,向前拦住说道:“好mm,千万饶我这一遭!原是我说错了。如故意欺负你,明儿我掉在池子里,教个癞头鼋吞了去,变个大王八,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你坟上替你驮一辈子的碑去。”说得黛玉嗤的一声笑了。一面揉着眼,一面笑道:“普通也唬得这个调儿,还尽管胡说。‘呸!本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宝玉听了,笑道:“你这个呢?我也奉告去。”黛玉笑道:“你说你会过目成诵,莫非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么?”
宝玉一面收书,一面笑道:“端庄快把花埋了罢,别提阿谁了。”二人便清算落花,正才埋葬让步,只见袭人走来,说道:“那那里没找到,摸在这里来。那边大老爷身上不好,女人们都畴昔存候,老太太叫打发你去呢。快归去换衣裳去罢!”宝玉听了,忙拿了书,别了黛玉,同着袭人回房换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