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传闻,便向宝玉项上取下那玉来递与他二人。那和尚接了过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人间工夫,如此敏捷,尘缘满日,若似弹指!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
可叹你本日这番经历:
别人镇静自不必讲,独占薛蟠更比诸人忙到非常去:又恐薛阿姨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晓得贾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工夫的,是以忙得不堪。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骚委宛,已酥倒在那边。
林黛玉抬身就走。宝钗便叫道:“颦儿急了,还不返来坐着!走了倒没意义。”说着便站起来,拉住。只见赵姨娘和周姨娘两小我出去瞧宝玉。李宫裁、宝钗、宝玉等都让她两个坐。独凤姐只和黛玉谈笑,正眼也不看她们。宝钗方欲说话时,只见王夫人房内的丫头来讲:“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女人们出去呢。”李宫裁听了,忙叫着凤姐等要走。赵、周两个也忙辞了宝玉出去。宝玉道:“我也不能出去,你们好歹别叫舅母出去。”又道:“林mm,你先站一站,我和你说一句话。”凤姐听了,转头向黛玉笑道:“有人叫你说话呢。”说着便把林黛玉往里一推,和李纨一同去了。
到了第四日凌晨,贾母等正围着他两个哭时,只见宝玉展开眼说道:“从今今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清算打发我走罢。”贾母听了这话,如同摘去心肝普通。赵姨娘在旁劝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哀思了,哥儿已是不顶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归去罢,也免些苦;尽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竭,他在那世里也享福不安生。”这些话没说完,被贾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你如何晓得他在那世里享福不安生?如何见得不顶用了?你愿他死了,有甚么好处?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平日都是你们挑拨着逼他写字读书,把胆量唬破了,见了他老子不像个避猫鼠儿?都不是你们这起淫妇挑拨的!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了,我饶哪一个!”一面骂,一面哭。贾政在旁闻声这些话,内心更加难过,便喝退赵姨娘,本身上来委宛解劝。一时又有人来回说:“两口棺椁都做齐了,请老爷出去看。”贾母听了,如火上浇油普通,便骂道:“是谁做了棺材?”一叠连声只叫把做棺材的拉来打死。
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日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正闹得天翻地覆,没个开交,只闻得模糊的木鱼声响,念了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又传闻道:“有那人丁不安,家宅颠倾,或逢凶恶,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贾母、王夫人等闻声这些话,那里还耐得住,便命人去快请出去。贾政虽不安闲,奈贾母之言如何违拗;又想如此深宅,何得听的如此逼真,心中亦是稀少,便命人请了出去。世人举目看时,本来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只见那和尚是怎生模样:
至晚间,他二人竟垂垂的醒来,说腹中饥饿。贾母、王夫人如得了珍宝普通,旋熬了米汤来与他二人吃了,精力渐长,邪祟稍退,一家子才把心放下来。李宫裁并贾府三艳、薛宝钗、林黛玉、平儿、袭人等在外间听信息。闻得吃了米汤,省了人事,别人未开口,林黛玉先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薛宝钗便转头看了她半日“嗤”的一声笑。世人都不会心,惜春问道:“宝姐姐,好好的笑甚么?”宝钗笑道:“我笑如来佛比人还忙:又要讲经说法,又要普渡众生,这现在宝玉、凤姐姐病了,又烧香还愿,赐福消灾;今儿才好些,又要管林女人的姻缘了。你说忙得好笑不成笑?”黛玉不觉红了脸,啐了一口道:“你们这起人不是好人,不知如何死!再不跟着好人学,只跟着那些贫嘴烂舌的学。”一面说,一面摔帘子出去了。不知打量,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