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笑道:“客岁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荐我到甄府处馆。我出来看其风景,谁知他家那等权贵,倒是个富而好礼之家,倒是个可贵之馆。但这一个门生,虽是发蒙,却比一个举业的还费心。提及来更好笑,他说:‘必得两个女儿伴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内心也明白;不然我本身内心胡涂。’又常对跟他的小厮们说:‘这女儿两个字,极高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尊荣无对的呢!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成冒昧了这两个字要紧!凡是要说时,必须先用净水香茶漱了辩才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腮,等事。’其残暴暴躁,恶劣憨痴,各种非常。只一放了学,出来见了那些女儿们,其温厚战役,聪敏高雅,竟又变了一个。是以,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无法竟不能改。每打的吃疼不过期,他便‘姐姐’‘mm’乱叫起来。厥后听得内里女儿们拿他讽刺:‘因何打急了尽管叫姊妹何为?莫不是求姐妹去讨情告饶?你岂不愧些!’他答复的得最妙。他说:‘急疼之时,只叫‘姐姐’‘mm’字样,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声,便果觉不疼了,遂得了秘法:每疼痛之极,便连叫姐妹起来了。’你说好笑不成笑?也因祖母宠嬖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是以我就辞了馆出来。现在在巡盐御史林家做坐馆了。你看,这等后辈,必不能守祖父之根底,从师长之规谏的。只可惜他家几个姊妹都是少有的。”
雨村听了,笑道:“可知我媒介不谬。你我方才所说的这几小我,都只怕是那正邪两赋而来一起之人,未可知也。”子兴道:“邪也罢,正也罢,只顾算别人家的帐,你也吃一杯酒才好!”雨村道:“恰是,只顾说话,竟多吃了几杯。”子兴笑道:“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恰好下酒,即多吃几杯何妨!”雨村向窗外看道:“天也晚了,细心关了城!我们渐渐的进城再谈未为不成。”因而,二人起家算还酒帐。方欲走时,又听得前面有人叫道:“雨村兄,恭喜了!特来报个喜信的。”雨村忙转头看时,要知是何人,且听下回分化。
子兴道:“依你说,‘成则贵爵败则贼’了?”雨村道:“恰是这意。你还不知,我自撤职以来,这两年遍游各省,也曾遇见两个非常孩子。以是,方才你一说这宝玉,我就猜着了八九亦是这一派人物。不消远说,只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你可知么?”子兴道:“那个不知!这甄府和贾府就是老亲,又系世交。两家来往,极其亲热的。便鄙人也和他家来往非止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