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听了,笑道:“可知我媒介不谬。你我方才所说的这几小我,都只怕是那正邪两赋而来一起之人,未可知也。”子兴道:“邪也罢,正也罢,只顾算别人家的帐,你也吃一杯酒才好!”雨村道:“恰是,只顾说话,竟多吃了几杯。”子兴笑道:“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恰好下酒,即多吃几杯何妨!”雨村向窗外看道:“天也晚了,细心关了城!我们渐渐的进城再谈未为不成。”因而,二人起家算还酒帐。方欲走时,又听得前面有人叫道:“雨村兄,恭喜了!特来报个喜信的。”雨村忙转头看时,要知是何人,且听下回分化。
雨村笑道:“公然奇特。只怕此人来源不小。”子兴嘲笑道:“万人皆如此说,因此乃祖母便先爱如珍宝。那年周岁时,政老爹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统统之物摆了无数,与他抓取。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政老爹便大怒了,说:‘将来酒色之徒耳!’是以便大不高兴。独那史老太君还是命根一样。说来又奇,现在长了七八岁,固然调皮非常,但其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提及孩子话来也奇特,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你道好笑不好笑?将来色鬼无疑了!”雨村罕然厉色,忙止道:“非也!可惜你们不晓得此人来源。约莫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对待了。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乃至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不能知也。”
雨村道:“恰是。方才说这政公,已有了一个衔玉之儿,又有宗子所遗一个弱孙。这赦老竟无一个不成?”子兴道:“政公既有玉儿以后,其妾又生了一个,倒不知其好歹。只面前现有二子一孙,却不知将来如何。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长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亲上作亲,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以内侄女,今已娶了二年。这位琏爷身上,现捐的是个同知,也是不肯读书,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以是现在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摒挡些家务。谁知自娶了他令夫人以后,倒高低无一人不奖饰他夫人的,琏爷发展了一射之地。说模样又极斑斓,言谈又极利落,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雨村笑道:“客岁我在金陵,也曾有人荐我到甄府处馆。我出来看其风景,谁知他家那等权贵,倒是个富而好礼之家,倒是个可贵之馆。但这一个门生,虽是发蒙,却比一个举业的还费心。提及来更好笑,他说:‘必得两个女儿伴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内心也明白;不然我本身内心胡涂。’又常对跟他的小厮们说:‘这女儿两个字,极高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尊荣无对的呢!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成冒昧了这两个字要紧!凡是要说时,必须先用净水香茶漱了辩才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腮,等事。’其残暴暴躁,恶劣憨痴,各种非常。只一放了学,出来见了那些女儿们,其温厚战役,聪敏高雅,竟又变了一个。是以,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无法竟不能改。每打的吃疼不过期,他便‘姐姐’‘mm’乱叫起来。厥后听得内里女儿们拿他讽刺:‘因何打急了尽管叫姊妹何为?莫不是求姐妹去讨情告饶?你岂不愧些!’他答复的得最妙。他说:‘急疼之时,只叫‘姐姐’‘mm’字样,或可解疼也未可知,因叫了一声,便果觉不疼了,遂得了秘法:每疼痛之极,便连叫姐妹起来了。’你说好笑不成笑?也因祖母宠嬖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是以我就辞了馆出来。现在在巡盐御史林家做坐馆了。你看,这等后辈,必不能守祖父之根底,从师长之规谏的。只可惜他家几个姊妹都是少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