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上月贾芸出去种树之时,便拣了一块罗帕,便知是地点园内的人失落的,但不知是哪一小我的,故不敢冒昧。今儿闻声红玉问坠儿,便知是红玉的,心内不堪喜幸。又见坠儿追索,心中早日得了主张,便向袖内将本身的一块取了出来,向坠儿笑道:“我给是给你,你若得了她的谢礼,可不准瞒着我。”坠儿满口里承诺了,接了手帕子,送出贾芸,返来找红玉,不在话下。
宝玉无精打彩的,只得依她晃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出至院外,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箭也似的跑来,宝玉不解何意。正自迷惑,只见贾兰在前面拿着一张小弓儿追了下来,一见宝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宝玉道:“你又调皮了。好好的射它何为么?”贾兰笑道:“这会子不读书,闲著何为么?以是练习练习骑射。”宝玉道:“把牙栽了,当时才不演呢。”
现在且说宝玉打发了贾芸去后,意义懒懒的歪在床上,似有昏黄之态。袭人便走上来,坐在床沿上推他说道:“如何又要睡觉?闷得很,你出去逛逛不是?”宝玉见说,便拉她的手笑道:“我要去,只是舍不得你。”袭人笑道:“快起来罢!”一面说,一面拉了宝玉起来。宝玉道:“可往那里去呢?怪腻烦腻烦的。”袭人道:“你出去了就好了。尽管这么葳蕤,更加内心烦腻。”
说着,只见有个丫环端了茶来与他。那贾芸口里和宝玉说着话,眼睛却溜瞅那丫环: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著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不是别个,倒是袭人。那贾芸自从宝玉病了几天,他在里头混了两天,却把那驰名流丁认记了一半。他也晓得袭人在宝玉房中比别个分歧,今见她端了茶来,宝玉又在中间坐着,便忙站起来笑道:“姐姐如何替我倒起茶来?我来到叔叔这里,又不是客,让我本身倒罢了。”宝玉道:“你尽管坐着罢。丫头们跟前也是如许。”贾芸笑道:“虽如此说,叔叔房里姐姐们,我如何敢猖獗呢?”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
话说宝玉养过了三十三天以后,不但身材强健,亦且连脸上疮痕平服,仍回大观园内去。这也不在话下。
这里贾芸跟着坠儿,逶迤来至怡红院中。坠儿先出来回了然,然火线领贾芸出去。贾芸看时,只见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芭蕉,那边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剔翎。一溜回廊吊颈着各色笼子、各色仙禽异鸟。上面小小五间抱厦,一色雕镂新奇花腔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贾芸想道:“怪道叫‘怡红院’,本来匾上是恁样四个字。”正想着,只听内里隔着纱窗子笑说道:“快出去罢。我如何就忘了你两三个月!”贾芸听得是宝玉的声音,赶紧进入房内,昂首一看,只见金碧光辉,文章闪动,却看不见宝玉在那里。一转头,只见左边立着一架大穿衣镜,从镜后转出两个普通大的十五六岁的丫头来讲:“请二爷里头屋里坐。”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赶紧承诺了。又进一道碧纱橱,只见小小一张填漆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宝玉穿著家常衣服,靸着鞋,倚在床上,拿着本书看。见他出去,将书掷下,早堆着笑立起家来。贾芸忙上前请了安,宝玉让坐,便鄙人面一张椅子上坐了。宝玉笑道:“只从那日见了你,我叫你往书房里来,谁知接接连连很多事情,就把你忘了。”贾芸笑道:“老是我没福,恰好又遇着叔叔身上不佳。叔叔现在可大安了?”宝玉道:“大好了。我倒闻声说你辛苦了好几天。”贾芸道:“辛苦也是该当的。叔叔大安了,也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