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神仙昨日降京都,种得蓝田玉一盆。自是霜娥偏疼冷,非关倩女亦离魂。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却喜墨客吟不倦,岂令孤单度朝昏。
且说袭人因见宝玉看了字帖儿便慌镇静张的同翠墨去了,也不知何事。厥后又见后门上婆子送了两盆海棠花来。袭人问是那里来的,婆子便将宝玉前一番原因说了。袭人传闻,便叫摆好,让她们鄙人房里坐了,本身走到本身房内秤了六钱银子封好,又拿了三百钱走来,都递与那两个婆子,道:“这银子赏那抬花来的小子们,这钱你们打酒吃罢。”那婆子们站起来,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不肯受,见袭人执意不收,方领了。袭人又道:“后门上外头可有该班的小子们?”婆子忙应道:“每天有四个,原预备内里差使的。女人有甚么差使,我们叮咛去。”袭人笑道:“有甚么差使?今儿宝二爷要打发人到小侯爷家与史大女人送东西去,可巧你们来了,趁便出去叫后门上的小子们雇辆车来。返来你们就往这里拿钱,不消叫他们又往前头混碰去。”婆子承诺着去了。袭人回至房中,拿碟子盛东西与史湘云送去,却见槅子上碟槽空着。因转头见晴雯、秋纹、麝月等都在一处做针黹,袭人问道:“这一个缠丝白玛瑙碟子哪去了?”世人见问,都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起来。半日,晴雯笑道:“给三女人送荔枝去的,还没送来呢。”袭人道:“家常送东西的家伙也多,巴巴的拿这个去。”晴雯道:“我何尝不也如许说。他说这个碟子配上鲜荔枝才都雅。我送去,三女人见了也说都雅,叫连碟子放着,就没带来。你再瞧,那槅子尽上头的一春联珠瓶还充公来呢。”秋纹笑道:“提起这瓶来,我又想起笑话来了。我们宝二爷说声孝心一动,也贡献到十二分。因那日见园里桂花开了,折了两枝,原是本身要插瓶的,俄然想起来讲,这是本身园里的才开的新奇花,不敢本身先玩,巴巴的把那一对瓶拿下来,亲身注水插好了,叫小我拿着,亲身送一瓶进老太太,又进一瓶与太太。谁知他孝心一动,连跟的人都得了福了。可巧那日是我拿去的。老太太见了如许,喜得无可无不成,见人就说:‘到底是宝玉孝敬我,连一枝花儿也想获得。别人还只抱怨我疼他。’你们晓得,老太承平日不大同我说话的,有些不入她白叟家的眼的。那日竟叫人拿几百钱给我,说我不幸见的,生得薄弱。这但是再想不到的福分。几百钱是事小,可贵这个脸面。及至到了太太那边,太太正和二奶奶、赵姨奶奶、周姨奶奶好些人翻箱子,找太太当日年青的色彩衣裳,不知要给那一个。一见了,连衣裳也不找了,且看花儿。又有二奶奶在中间凑趣儿,夸宝玉又是如何贡献,又是如何知好歹,有的没的说了两车话。当着世人,太太自为又增了光,堵了世人的嘴。太太更加喜好了,现成的衣裳就赏了我两件。衣裳也是小事,年年反正也得,却不像这个彩头。”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她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情。”晴雯道:“如果我,我就不要。如果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里的人,莫非谁又比谁崇高些?把好的给她,剩下的才给我,我宁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秋纹忙问:“给这屋里谁的?我因为前儿病了几天,家去了,不知给谁来着。好姐姐,你奉告我晓得晓得。”晴雯道:“我奉告了你,莫非你这会退还太太去不成?”秋纹笑道:“胡说!我白听听喜好乐欢。哪怕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情,也不犯管别的事。”世人听了,都笑道:“骂得巧,可不是给了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了。”袭人笑道:“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讽刺打牙儿。一个个不知如何死呢!”秋纹笑道:“本来姐姐得了,我实在不晓得。我陪个不是罢。”袭人笑道:“少浮滑罢。你们谁取了碟子来是端庄。”麝月道:“那瓶得空儿也该收来了。老太太屋里还罢了,太太屋里人多手杂。别人还能够,赵姨奶奶那伙人见是这屋里的东西,又该使黑心弄坏了才罢。太太也不大管这些事,不如早些收来拿端庄。”晴雯传闻,便掷下针黹道:“这话倒是,等我取去。”秋纹道:“还是我取去罢,你取你的碟子去。”晴雯笑道:“我偏取这一遭儿去。是巧宗儿你们都得了,莫非不准我得一遭儿?”麝月笑道:“通共秋丫头得了一遭儿衣裳,那里今儿又巧,你也遇见找衣裳不成?”晴雯嘲笑道:“固然碰不见衣裳,或者太太瞥见我勤谨,一个月也把太太的公费里分出二两银子来给我,也定不得。”说着又笑道:“你们别和我装神弄鬼的,甚么事我不晓得。”一面说,一面往外跑了。秋纹也同她出来,自去探春那边取了碟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