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阿姨与宝钗回到家,见香菱的眼红肿着,问明启事,忙来看望,见薛蟠虽浑身是伤,并未伤筋动骨。薛阿姨又疼又恨,骂一阵薛蟠,又骂一阵柳湘莲,想奉告王夫人,派人缉捕柳湘莲。宝钗劝她不必惊天动地,朋友们喝醉了,翻脸打斗是常事,她哥不过量挨了几下,不如过数天,请珍大爷、琏二爷出面,备下酒菜,请来柳湘莲,让他当众向哥哥赔个不是,事情就完了,如果奉告阿姨,四周拿人,倒显得薛家依官仗势,逼迫布衣。薛阿姨说宝钗想得殷勤。宝钗以为哥哥不平妈妈管,就该吃如许的亏,吃过几次或许会改好呢。
吃过晚餐,宝钗去贾母处了,香菱来到潇湘馆,见黛玉已好多了,请黛玉教她作诗。黛玉要她拜师,她就拜黛玉为师。黛玉讲了律诗的普通规律,如何起承转合,如何用韵,如何对仗,如何平仄。如果有好句子,连平仄真假都不讲究,词句不必润色。学诗切忌师法某一人,应兼收并蓄,先把唐朝王维的五言律诗、杜甫的七言律诗、李白的七言绝句读熟,再把东晋陶渊明等人的古诗看一遍,不出一年工夫就是诗翁了。她向黛玉借了一本王维的五言诗集,回到蘅芜院,就在灯下苦读。宝钗几次催她睡觉,她也不睡,只好由着她。没几天,她找黛玉换书,黛玉要她谈交心得,会商一下,无益于进步。她就侃侃而谈,说了体味。宝玉、探春来了,都听她讲。宝玉赞她已得作诗的“三昧”,探春要邀她入社。她说探春打趣她,探春、黛玉说她们也是玩的,出了这园子还怕人笑话。宝玉说不必自暴自弃,门客传闻园中起了诗社,找到他,他抄了一些诗,大家叹服,要刻版印刷呢!探春、黛玉指责他不该把女孩儿的笔墨传出去。宝玉笑着说:“如果不把闺阁中诗传出去,谁晓得汗青上有那么多女墨客?”
想好,他先跟张德辉说了,早晨又去跟母亲筹议。薛阿姨怕他出去,更无人束缚,赔了本钱领小,别闯下大祸来,不让他去。他就说母亲只会抱怨他不学好,他想成人立事了,偏又不放他去,将来如何办?就负气回屋睡了。薛阿姨命人接回宝钗,把薛蟠要出去经商的事说了。宝钗以为,张德辉是老伴计了,忠厚可靠,是个经商熟行,哥哥有他照顾,买卖上不会亏损。再说哥哥没法无天,不过是仗着亲戚朋友的权势;到了内里,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也难以横行霸道,拼着赔个千把银子,让哥哥历练历练也好。薛阿姨点头称是。次日,她命人请来张德辉,在书房中摆下酒菜,让薛蟠陪客。她在后廊下,隔着窗子奉求张德辉顾问薛蟠。张德辉满口承诺,说十四日是远行谷旦,请大世兄筹办好,十四日一早解缆。薛阿姨安排好跟从的人役,雇好长行骡子,备好马车,到了十三日,让薛蟠到各亲戚家告别。十四日一早,薛蟠跟张德辉走了。
柳湘莲原是世家后辈,父母早丧,读书不成,生性豪放,不拘末节,耍枪舞剑、打赌吃酒,乃至眠花宿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青貌美,不知秘闻的人常常以为他是优伶一类。薛蟠一见他,又旧病复发,只想与他唱“后庭花”。他正急不成耐,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却对柳湘莲说:“宝二爷叮咛,他有话跟你说。你等一下,待我叫他出来。”就命一个小厮往里传话,悄悄请宝二爷出来。不一时,宝玉来了,与柳湘莲拉动手到侧书房坐下。宝玉问:“到秦钟坟上看了没有?”柳湘莲说:“本年雨水大,我去看了,见冲得不像模样,就雇了两小我,清算好。”宝玉说:“怪不得。上月我们的池子里结了莲蓬,我摘了十个,让茗烟到坟上供他,返来讲又新了。我只恨整天圈在家里,一点做不得主。”柳湘莲说比来他要出游,没有必然的去处,得三年五载才气返来。宝玉叮咛他走时必然说一声,好为他饯行。柳湘莲已看出薛蟠不怀美意,让宝玉先出去,他设法避开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