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仆人说:“当年我哄英莲玩耍,她眉内心有颗米粒大的胭脂痣,模样儿虽变了,我还是认出她来。她被拐子打怕了,只说拐子是她亲爹。我一再哄她,她哭着说:‘我不记得小时的事了。’必定是英莲了。谁晓得这拐子把她先卖冯家又卖薛家,哪怕卖给第二家也没事了。这薛公子人称‘呆霸王’,最爱争强好胜。冯公子空喜好一场,反送了性命。”雨村叹了口气,说:“这也是他们孽障遭受。先不要说别的,只说这案如何断才好?”仆人说:“老爷如何胡涂了?老爷得补此官,得了贾府之力,这薛蟠公子就是贾府的亲戚,老爷可顺水推舟,做小我情,今后也好见贾、王二公。”雨村说:“事是这么说,但性命关天,怎能秉公枉法?”仆人说:“老爷说得很对,但如当代上的事却不能如许办。老爷真秉公法律,不但不能报效朝廷,本身也难保全。”
那位打死冯渊的薛蟠,字文起,也是金陵人氏,出身书香继世之家。只因他幼年丧父,寡母对这棵独苗未免过分宠嬖放纵,导致老迈无成,不过仗着上辈的余荫,为宫内采办染料。他虽读过书,不过识几个字,整日斗鸡走马,游山玩景,虽是皇商,经纪上一窍不通,只在户部挂个空名,支领赋税,其他诸事,端赖家人伴计筹办。寡母王氏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mm,与贾政的夫人王氏一母同胞,年方四十,除薛蟠外,另有一女,乳名宝钗,比薛蟠小两岁。生得非常斑斓,且又举止娴雅,其父活着时极爱她,让她读书识字,比哥哥强上十倍。迩来因皇上崇尚诗礼,征集才气,有才有貌的女人除聘为妃嫔外,名家之女也让在宫中挂名,为公主、郡主伴读。王氏想送女儿入京候选,薛蟠恰好趁机游逛都城,刚巧又逢上英莲,便立意买下,命豪奴打死冯渊,底子没把性命官司放在眼里,就清算了行装,与母亲、mm进京。
贾雨村一到应天府上任,就接到一件性命官司。他就传来被告鞠问,被告说:“被殴致死的是小人的仆人。那天买一个丫头,仆人原说第三天是好日子再接来,谁知那丫头是拐子拐来的,他又把人卖给薛家。我们晓得此事,去找卖主,那薛家倒是金陵一霸,众豪奴竟把我仆人打死了。凶身主仆叛逃在外,家中只要几个与案子无关的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官府也不敢做主。求太老爷拘拿凶犯,扶善除恶。”雨村大怒,就要发签命公人去缉捕凶犯家眷。公案旁立的一个仆人连连向他使眼色。贰心中猜疑,就退了堂,只留下那仆人一人。仆人请了安,笑着问:“老爷不熟谙我了?”雨村说:“看着面善,却想不起来了。”仆人说:“朱紫多忘事。老爷不记得八九年前葫芦庙了?”雨村这才想起来,这仆人原是葫芦庙的一个小和尚,笑着说:“本来是老熟人。刚才为甚么不让发签?”仆人说:“现在凡做处所官的,都要把本地最有权势的人开列一张票据,叫做‘护官符’。若冒犯了如许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性命也难保。方才说这薛家,老爷如何惹得起?这官司也不难断,只是官府没人敢断罢了。”他边说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护官符”来。雨村接过一看,是四句顺口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