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见那一队人皆着甲胄,负□□,配长剑,一副厉兵秣马的形状,内心便约莫晓得他们的来源,又见为首者虽看不大清面貌,观其身型,倒像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心道,“好险,却不知这是那一家的孩子,倒是生的勇武。”
林夫人带后代出门,原是极平常的事情,林夫人自坐一架四人大轿,黛玉携了自家弟弟并两个服侍的大丫环做了一架车。背面又跟着面子的婆子丫环做的两辆青绸大车,另有随行的男仆多少,便也算是浩浩大荡的出了门。
等丁香反应过来的时候,黛玉也重视到了,一惊之下忙遮了贤哥儿的眼睛,丁香便扯了帘子下来。再看贤哥儿,却已是一副呆呆的摸样,黛玉叫他也不理睬。丁香便急道,“贤哥儿怕是被唬住了。”
这伙能人本是乌合之众,趁着大乱方平,便几个臭味不异的合了伙做起这无本的买卖,又偏听了一个外埠避祸至此,有些见地的人说了。这车马中坐着的富商的家眷,光是夫人蜜斯身上的金饰便可够他们吃喝玩乐一辈子,如果再能捞上一笔厚厚赎金,几辈子的花消都尽够了。他们见那车队的确不凡便也信了,便在那车队归程上设了埋伏,以图好发上一笔大财。
扬州城四周几座县城都被饥民所占,那城里的官员有的逃脱了,但是更多的是被气愤的饥民抓住,连着家眷一起被殉了城。扬州虽还算安然,却只是因为另有很多守城官兵,再加上城内繁华,壮劳力也多,饥民见这里墙高人多,倒不敢冒昧,临时还算是安稳的,只是层层围困起来,扬州几近成了一座孤城。幸亏这里本是极敷裕的处所,虽被围困,却因官仓内另有些余粮,再加上城内亦有很多乡绅,富商,在城中都有些存粮,由知府出面,或征或买,好好歹歹算是熬过了这个夏季。
黛玉内心一沉,便让丁香把贤哥儿抱着,因恐他挣起来丁香一人抱不住,又让茉莉把贤哥儿的眼睛遮了,方谨慎翼翼翻开帘子。那两个丫环要拦,却被黛玉狠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动。
黛玉急得没法,忙低声唤着贤哥儿的奶名,却并不管用。茉莉便劝她,“女人,且定定神,回府找个大夫来,吃两副安神的药便不碍的。”
那能人约莫是早有筹办的,冲上来甚么话也不说便杀了两个没甚防备的家仆。林夫人也顾不得甚么了,从那肩舆里出来,故意舍些财帛好保住性命,却不想那人说甚么报仇之类的话,又杀了人。林夫人见他们非常凶悍,本身家虽有几个健仆傍身,约莫也是抵不过的,又见他动手狠辣,显是与自家有些仇怨的,便知本日是难善了。
这些饥民也不过是图一口饱饭吃的,见现在保住了性命,又无后顾之忧,倒也没如何顽抗,便纷繁降了。
此中扬州虽未出甚么乱子,但是到底那刘知府却还是被涉及到了,只是因他大哥,称其昏庸,便也只将他免除了官职便罢了。
即使黛玉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却到底还是闺阁弱女,那里见过如此阵况,约莫是之前仆人搏命护住马车,方才使黛玉晋贤主仆四人安然无恙。这马车旁虽还立了几个主子像是没受甚么伤的,再远一些,地上却躺了好几个家仆,也不知是生是死,更有些仆妇趴在一边,模糊有缀泣声传来。
黛玉正搂着贤哥儿不准他说话乱动,见丁香这般,便道,“外头如何了。”
那少年将军见林夫人领人上前,也并未上马。林夫人因受人拯救之恩在前,倒也并不在乎,内心却不免感觉这少年有几分倨傲,悄悄猜想这少年的来源。
约是因那伙能人走了,本来坐在其他几辆马车上的几个丫环也大着胆量下了车。到底年纪大些也沉稳些,纵是见了这般场面,惶恐自是有的,却也悄悄压了下来。姚黄魏紫两个是早就走到林夫人身边服侍的,剩下的锦瑟箜篌等,也走到了主子所乘的车边,见黛玉掀了帘子,忙低声道,“女人快放下,可别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