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便拿了账册,见这里头都夹了小笺子,一笔笔的对过,又另有将各年的出入一一对比,皆是黛玉亲手所写,便知她是用了实足的工夫的,便仍将账册放到一边,令她坐到本身身边来。又见黛玉蹙眉似有些愁绪,便细细的问她。
于林夫人也和柳夫人想的相差无几,到底不是闺中无知的少女了,虽不必言述,但是谁都晓得,世家之间的来往,向来都和喜怒无关。
林夫人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便道,“是不是你传闻了甚么话,才会想起这事。”
本来,林夫民气中自诞下两个孩子以后一向存着一桩苦衷,也不知该对谁说去。虽说这两个孩子生下来算是了了林如海佳耦无子的心结,但是既已为人父母,林夫人少不很多为自家后代考虑些。
黛玉便看向茉莉,茉莉忙告了罪出去呵叱了两句,方拿了一盘子荔枝出去道,“女人,太太让人送了盘荔枝来。”黛玉看了一眼,倒是用雕花水晶大盘子盛的妃子笑,黛玉便道,“且先放在那边,等我看过了谱子再说。”茉莉便依言放在桌子上,又从房里放着散碎银钱的小匣子里拆了半吊铜钱去赏那小丫环。
黛玉便照实答了,“女儿看了近年的账,支出到还如往年,并没甚么窜改,不过是平常过日子外加年节用度战役常来往,纵有些东西代价比往年高了几成,却也只算平常,不值甚么。只是进项却少的短长,我们在扬州置的两个十来顷的庄子到手还没多久,偏遭了两年的旱,虽不算很短长,却也少了收成,只好减租子。如许算来,我们家平常用度和这边庄子所得不过是将将持平,另有些不敷使得。如果碰到年节,还得另支银子。都城倒是没甚么窜改,庄子出产除了自用,卖了也是万把两银子,另有商店的租子,虽未几却也没少的,这到没甚么可议的。”
黛玉见过了母亲,便道,“母亲,您前几日令我看的账我都已经看过了。”说着便拿了丫环手里捧着的账册子递给自家母亲。
柳夫人便笑道,“这可难说了,谁晓得今后呢。照我说,你也该预备着,虽说侄女年纪小,东西倒是要从小攒起来的。”却到底因席上另有三位未出嫁的女人不好再细说。
约莫是家学渊源,林夫人原也是喜好弹这古琴的,只是厥后当了家反而拨不出空来。黛玉学这古琴是林夫人发蒙的,却不想黛玉的天赋比夫人到还要高出很多,练琴也更勤恳的多。林如海又为她请了专授古琴的先生,因她学琴时年纪小,普通的古琴尚够不着,又特特为她定制了一张短琴。只是授琴的先生因去都城赶考,只教了两年便辞了馆,短琴也跟着黛玉的长大不再合用。林夫人便又令人从都城林府寻了当年她陪嫁的一把古琴,虽比不得焦尾,绿绮,却也是前朝传下的古物,音色亦是非常动听。
等黛玉放下谱子,方欲再奏一曲,却听那中间的西洋小座钟已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锦瑟便笑道,“这会子总该歇了吧,等会还要去太太那边看那些个帐本子,可别累着了。”
林夫人忙收回了思路,道,“她能有甚么前程呢,这么小,你又看出甚么来了。”
黛玉便道,“娘说的这些我都晓得,只是,我想我们如许的人家天然是不需担忧的,只是那些贫苦的人家却不晓得如何过了。不说别的,这个夏天都好些日子没下过雨了,只怕本年的收成又要少了。我们家的庄子碰到如许的天灾都是会免租减租,如果实在艰巨的,还会和耕户放钱放粮。我这几日看账册,也晓得我们家遵守祖宗端方,每年都会从收成里拨出些赋税以助那些难以度日的贫苦人家,这原是积善性善的功德。只是我想着,我们家能拨出赋税来布施那些本无关联的贫困之家,何不如再拨些出来帮帮族里的人。林氏族人甚多,总有些是贫困得志难以度日的,又碰到如许的天灾,我们帮了也是个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