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应了,脚下临时不动,只看着洪氏并章望,看另有旁的叮咛。公然洪氏想了一想,说:“叫他趁便往大老爷书房走一趟,看大老爷那边账册子都看完没有。若看完了,就拿过来这边誊抄入库。若没有,也问一声大抵还用几日。”白星见并无别话,方才往外边走来。
待到房中,有四房管事媳妇送了章霑与恽氏新拟的章舒眉嫁奁票据过来。洪氏接了,几句话打发人去,又坐了一会子,看到票据上各种材质面料的百子千孙被,内心俄然触起一事,赶紧喊白微,叮咛:“小由大奶奶近身服侍的丫头,悄悄地叫一个过来。”又让白星给管事来羽传话:“立即套车去小东门,请关爷爷顿时到这边。”又命人寻章由:“马上过来,我有话说。”
章霈便点一点头,回身到书架背面临时起卧的隔间里,开了橱柜,拿了挂在橱门壁板背面的两把二十四档乌木算盘出来,在书案上并排搁了,又拿一本木料册子放在前面。叮咛林如海:“你帮手翻页。”
林如海从速在书案前站住,挽了袖子相候。章霈本身在书案后坐定,眼睛看着帐本,两手各用一张算盘,左手打长江水路的数量,右手打江南运河水路的数量,十指齐飞,两三息工夫算完一页,鼻子里嗯一声,林如海便撩过一页去。如此一本册子重新到尾翻完,章霈又命林如海从末页起向前翻,本技艺上由累加换作递加,从尾向头逐项减去。待这一遍翻完,两张算盘上计数也都归零。
不想章由才走到章霈书房外,劈面就瞥见林如海过来。章由赶紧站住施礼。林如海就问从那里来,有何事。章由只说不忙,请林如海先行。林如海笑道:“一家人何必忒多礼?你来必然有事。且与我一道儿出来,尽管说你的话。”
林如海笑道:“有这两年的数字就够利用了。只是为着说一件事情。再多几年的数量字,怕轰动的人多了,倒不好。”
章霈听了,神采方开,叫章由起家,叮咛说:“其他的账我粗翻过一遍,只顺手拣着批了几本,不过是些不甚要紧的小错,也懒得再看。这便领了去,你再对一遍,批准了就誊写入库。”章由忙承诺“是”,见章霈无话,方叫跟的小厮出去抱了账册,渐渐退出去了。
章霈闻言大笑,道:“这话我乐意听。就是中大怕再放不过你,少说辩上一宿才罢。”拿茶杯吃酒一样吃一大口茶,又自家笑一回,这才点头感喟道:“只不过,定死了他不该烦这些事情。就脾气再像,这上头再本事,我也不准家里谁拿这些东西到他跟前。以是如许通策画下来,我再不帮手拦一拦,把一把关,就怕甚么时候有人踩到脸上,还只当章家人都读腐了书,不知事、没算计了呢。”
林如海笑道:“娘舅一片成全珍惜的慈心,中大他们,另有由哥儿、回哥儿天然是晓得的。连我也晓得。这趟过来就是想求娘舅脱手,也帮外甥看一看几个账。”
章霈见他两个一起,不免希奇。但是也未几想,等行了礼,便叫:“如海稍坐。”向章由道:“你来的恰好。我原要找你。本年各家总账,我才翻了翻,旁的不对也没有,只是这恒润畅如何还用之前的记账法儿?我早几年就说过,除了旧管新收辞退实在四柱不动,还要别的单立一个总簿,逐月每日出有出总,入有入总。如何他倒不见?再就是每项扣的留作公中培源的厘头,跟报的折损的总数核不上。叫都打归去重做。”
林如海听了,先是发闷,想章望一贯老成之人,就为儿子前程谋算,用心要送一份健壮功绩,行事不至于此。但到后一句,就明白他企图,晓得连本身采风观政的意义也一并度算在内里。因而笑道:“必是如许不错。”一面说,一面就自家拿了茶壶茶盅,给两人都续满了,再拿了茶盅在手里。章望会心,也拿起茶盅,与他碰一碰,然后两个一道,将茶水一气儿饮尽。林如海又点头,道:“可叹仰之不能入仕,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