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霈闻言大笑,道:“这话我乐意听。就是中大怕再放不过你,少说辩上一宿才罢。”拿茶杯吃酒一样吃一大口茶,又自家笑一回,这才点头感喟道:“只不过,定死了他不该烦这些事情。就脾气再像,这上头再本事,我也不准家里谁拿这些东西到他跟前。以是如许通策画下来,我再不帮手拦一拦,把一把关,就怕甚么时候有人踩到脸上,还只当章家人都读腐了书,不知事、没算计了呢。”
黛玉长叹一口气,道:“本来如此。只是文昭公当年吃的粥,是极尽困顿之下,无可何如才这般做。前面要做冬至家祭的献食,又要供一家人当日蚀用,粗粗算来,恐怕并不能够?”
恰林黛玉并不在吴太君处,乃是教章霂之妻、二太太陈氏接了到东府,姊妹们玩耍谈笑。听到传了林海的话,忙向陈氏等告别。陈氏笑道:“忙甚么?既到这个时候点儿,总该吃了饭再畴昔。你尽管听我的话。等会子我亲身送你。”
黛玉不能辞,只得依言在东府吃了昼饭;但是再三谢辞陈氏亲送之举,由尹氏携着坐了车,直送到西府内仪门。黛玉又谢了尹氏,方下了车,自往林如海这边屋里来。
因而到这一日晚餐时,顾塘阖府高高攀都晓得范舒雯有喜了。澄晖堂里吴太君只笑得合不拢嘴,拉范舒雯在身边坐着,一双眼睛忍不住地来回看。世人不好去闹范舒雯,只反几次复向吴太君、洪氏道贺。内里世人则跟章霈、章望道贺。章由早被一干兄弟灌得醉了,站在原地呆呆笑个不住。中间章回实在看不过,同章偃一边一个,架了章由就走,也不敢送他回自家院子,架到章望书房里,喂了醒酒汤,看着他沉甜睡下,两个这才放心,叮咛了小厮细心看着。第二天章由酒醒,自知失色,但是到底畅怀,虽冬至祭奠等诸般事烦,待人接物尽管张口便笑,喜气洋洋,就连章霈也只能笑骂“傻小子”便罢。
这边林如海看一会儿章霈神采,笑道:“这一贯只看中大他们伉俪两个忙,想不到娘舅还要操这个心。”
林如海也笑道:“可不是?建幸一贯说回儿与中大最像,依我看,实在学外相的多,潜移默化近朱者赤罢了。真论到性子天赋,骨子里还是像的娘舅。”
林黛玉就一怔,说:“表哥只说用米麦杂豆并各种蔬菜一起入到粥里,跟佛成道日的腊八粥是差未几的做法。按父亲说,另有别的来源?”
林如海忙笑着说不敢劳烦,但是被章霈瞪一眼,就不再说客气推让之语,拿了账册将估计要几样数字一一问了然。又有章霈别的给出了几样数量,林如海或有不懂,也细心问了来源企图。末端,林如海将一应数字与章霈再查对确准一遍,在心中冷静记牢了,这才慎重谢了章霈,施礼辞职出去了。章霈自往诚正院寻众西席夫子说话。
章霈哼一声,道:“我是账房先生么?”就问账在那里。林如海遂将笼在袖里的两个帐本子递畴昔。章霈顺手翻翻,看了两眼,见一本记的是几种木料质料的转运流水,也有从川蜀湘赣走长江到常州、扬州转运河上京的,也有从两广闽浙走江南运河再上京的。一本是扬州转运上京的姑苏、长兴两地出产的太湖石的流水。时候都是从去岁玄月至今,去岁玄月、十月和本年玄月、十月又都有日账。章霈因笑道:“这东西,亏你从那边得来!只是不晓得你要哪些样数字。”
林如海从速在书案前站住,挽了袖子相候。章霈本身在书案后坐定,眼睛看着帐本,两手各用一张算盘,左手打长江水路的数量,右手打江南运河水路的数量,十指齐飞,两三息工夫算完一页,鼻子里嗯一声,林如海便撩过一页去。如此一本册子重新到尾翻完,章霈又命林如海从末页起向前翻,本技艺上由累加换作递加,从尾向头逐项减去。待这一遍翻完,两张算盘上计数也都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