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宝玉本来最讨厌四书八股之类,先前为的元春封妃、家中制作探亲别院等大事,贾政不来问他读书,已经畅快放纵了数旬日。不料明天贾政俄然愤怒,吓得他一时六神无主,王夫人又仓猝忙叮咛他读书,宝玉内心里实在忐忑,虽依母命清算了书籍功课,袭人奉侍着用了点心汤茶,对着功课大半日,到底一个字都看不出来。正坐不住间,晴雯等出去讲道:“史大女人来了。”喜得宝玉一骨碌跳起家来,一阵风似的卷往贾母房里去了——倒是贾母一早特地令人去接史湘云,这会子才到的。
及回荣府路上,宝玉犹自想着智能之事,唯恐静虚发觉去处,登门索要,甚而报官缉捕。李贵道:“哥儿再不消担忧这个。她庵里的小徒走失,是她本身不查,流派不严的错误。要说是人成心逗弄,谁不晓得秦相公这一贯病着,连院门都未曾出,那里就到城外去了?且这类事情,她教养的门徒,不守清规,反跟读书相公拉扯勾连,她一个老成精的明眼看着却不由止,明显就是用心作成的。真要报官,反而是秦家能问她一个用心不善,做套欺诈的罪名。以是必然不会先一步闹开。等秦相公好了,不过花两个钱赎了智能儿的身牒,再给那老秃歪几两银子,重新买个小尼姑念佛奉侍也就是了。”
但是贾宝玉一个不管外事的公子哥儿,哪晓得如何延医用药?还亏奉告了王熙凤一声,凤姐允他出门,又想着情面送整,也不跟宝玉多说,只拿了一张荣府的帖子给宝玉的奶兄李贵,叮咛他万一不对,先去太病院请人来看。公然太医手腕不凡,到秦家一看,给秦邦业扎了几针,回过气来,情势就稳住了;这边给秦钟开一副药,急煎了送服下去,烧就退下了好些,再半个时候,气味逐步丰富起来,也睁得开眼、认得出人。秦钟这才悄悄儿奉告宝玉真相,再三央告,求他临时安设了智能儿,等他这厢里病好了,再行措置。
这袭人倒是晓得些动静的:贾母、王夫人、王熙凤都有言语叮咛,凡靠近之人多少都知觉了,何况林如海此番又特地带着章回拜见贾母,更加确准无疑,阖府只瞒宝玉一个罢了。想着宝玉心实,不知究底,初见章回欢乐投机,倘前面提及话不留意,或是从别的甚么人那边晓得章林两家婚事,只怕两下里都无益;更怕他是以起了曲解,怨怼郁结,在心中闷出甚么病来,也未可知。因而随口应说两句,就催宝玉早些安设。袭人本身在外间躺下,倒是展转反侧,心机百结,只捱到近四更天赋迷含混糊睡着。
成果觉没一会儿,又该起家。袭人强撑着两眼,用热帕子敷脸稍醒一醒神,过来奉侍宝玉起家。中间麝月等不免问:“姐姐没睡好?”袭人不好实说,含混两句打混畴昔。
恰一时鸳鸯、虎魄两个拿了黛玉给湘云的东西出来。湘云见东西甚丰,两小我都有些拿不住,欣喜不堪,忍不住问:“竟有这么多?林姐姐可真风雅。”便号召姊妹们:“你们可都有了?屋里一道儿瞧瞧,有喜好的无妨拿。”
又过一日,林之孝家的出去,说:“文昭公章家遣人来送礼存候。”贾母、王夫人等都在正屋里坐着,王熙凤立在跟前,不免都吃了一惊,各自推断来意。成果递了帖子并礼单上来,贾母接来细细一瞧,一时忍不住笑起来,道:“这个老货,几十年未见,倒叫我忘了另有这一层。”拿帖子给世人看,嘴里说道:“确是林姑爷的娘舅、舅母家。只这个原是靖昌侯府家的姑太太,还是我当年闺阁里的至好,自嫁去南边,倒有四十来年没见过一面了。今番回京归省,又有林姑爷这一重亲,以是特地约来相会。”——说的便是章霂之妻,章家二太太陈氏了。一时就命带存候的男女管事出去,问候叙话,又说定陈氏携内眷子侄二今后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