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因问:“宝玉如何不见?”
这宝玉到底不比其他无才庸碌,一番勤奋苦思,到这日近晚餐时,四篇诗文皆得了;当真誊抄清楚,恭恭敬敬递与贾政。贾政拿来看时,先见一笔小楷,字法学的二王,入目清雅蹁跹,细品则透出一股子簪花婉媚之气;再看篇章内容,轻灵脱俗,摇摆成文,虽有些用典陌生、见地稚嫩,不掩一派天然意韵。贾政就忍不住点头。忽一眼瞥见宝玉窥头探眼,神舒气松,贾政猛地沉下脸来,骂道:“作死的孽障,我竟并未曾见你有过如许的文章!定是从那里抄来,敢在我这里弄鬼!”
贾政闻言就呆了一呆,想要讲些甚么,伸开了嘴,才猛觉无话可说。只得抿紧了唇,扶着贾母一步一步渐渐走回上房不提。
贾母与贾政听他这几句话说得明白,都欢畅起来,但是看他神采,担忧又减轻了几分。贾母便搂着他问:“到底觉着如何?”
恰好贾政见了章回这等青年举子,爱好恋慕,就对自家愤恨起来,与王夫人两个一起,立逼着宝玉勤奋。宝玉虽借着孝敬贾母,推委回避、减料偷工,到底不比先前贾政操心探亲别院、对他不管不问时轻松安闲;又故意出门,径上林府拜见姑父,何如贾政只盯紧了他读书,内里凡事皆叮咛贾琏,并不使他晓得。因而日子一发煎熬。直到前一天章家送拜帖,晓得林如海、林黛玉到时也侍从过来,宝玉喜得无可无不成,只盯着西洋钟时候指针一顿一顿地过,就身子拘在贾政书房里,心念神思早也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一时王夫人叫李纨扶动手走出去,说:“老太太慈爱,又给孙女儿们好东西。我不敢比肩,也不能不尽情意。都说过两日要下雪,恰新做了几件褂子,就拿过来,给她们避雪穿。”
凤姐又问了两句林黛玉在家如何,后日跟陈氏等几时过来,然后笑道:“我晓得你还要去看家里那些姊妹,也不虚留你客气。这就叫平儿同你出去吧。趁便也一起逛逛,躲躲懒惰心。”
贾母传闻,顿时吃了一惊,道:“这话果然?”急问凤姐林黛玉到底如何说。凤姐就把袖来的信呈上。贾母细心看了,再三点头,道:“再想不到她竟如此重情。”就叫鸳鸯,叮咛:“开箱子把前头八锦阁新打的头面拿三套出来,再拿那两副赤金八宝镯子和一对刻绞丝纹的羊脂玉镯子来。”
紫鹃就行了礼,战役儿寻袭人、麝月、鸳鸯、虎魄等说话去了。王熙凤命唤了小厮彩明伶仃一个出去读手札。黛玉自六七岁在荣府,住了这些年,如何不知凤姐脾气?信里简朴明白,只七八句话,倒说了四件事:一件是珊瑚乃是陈氏所赠;一件是后日陈氏来访,从者有二子、三孙、二子媳、一孙媳、三孙女;一件是陈氏问了这边姊妹,并按大家爱好备了礼,“细问迎、探,形状甚喜”;末一件是陈氏饮食口味。
一个婆子就笑道:“二爷可来晚了。紫鹃女人已经家去了。”
却说次日一早,这王熙凤在贾母跟前奉养了早餐,又在王夫人屋里说了一会子话,从正房下来,到自家屋里坐了,才叫管事媳妇、女人们出去回话听叮咛,就见平儿笑嘻嘻走出去讲:“林家的人来了。`乐`文``.”
贾母因问:“宝玉如何不见?”
紫鹃上前行了礼,说黛玉问凤姐好,然后道:“我们女人恰得了一匣子大红珊瑚,命我送来。并有一封手札在这里。”便将捧的匣子及手札奉与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