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向她摇摇手，笑道：“说到调皮，只怕也是有的。不但是有，或许初时还是大半的起因――你想那章回才多大，本年也不过十八岁，3、四年前就更小；外头再沉稳纯熟，内里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是诗礼世家、书香家世的公子，早早便入泮、落第，少年对劲，就在书院中教员也个个看重，同窗里无人不阿谀。偏生碰到外甥，他安晓得这是那里跑来的实心孩子，竟然说甚么应甚么，一点子眼力劲儿也无；新奇风趣得紧，这才用心顺了他不提身份家世，就这么稀里胡涂地混处下来，指不定就用心想要看他的笑话儿呢。只是厥后处得久了，晓得脾气如此，这才当真交友，常日里反而用起心来保护。外甥这头呢，他虽年青，性子又实在，但绝非胡涂笨拙之人，旁人相待的真情冒充如何能看不出？故而两人现在好也是真好，先前淘也是真淘。只不过究竟都是读书识礼的人，端方教养都在，内里礼数上头并没甚么可说的。此番章回更是同了外甥一齐到常州来，给他父亲章仰之拜寿、施礼，就更少了零言碎语。我们这厢里自家猜也罢说也罢，当真要问他先前是不是成心调皮，用心瞒了外甥，怕他反要说我们心胸戚戚、不敷忠诚呢。”
谢楷固然是有点呆，不过这个呆有几面构成：一方面是天生的赤子之心，开阔坦白，等闲不肯思疑人；另一方面则是后天的教养，他出身繁华，就看不起繁华，但愿从贫寒后辈中找到傲骨铮铮、繁华烟云的君子来做朋友。他坦白本身的身份、忽视本身的身份，就是但愿能够具有划一订交、不带好处纠葛的友情，并且但愿如许的友情能够长悠长久，不因为财产权势之类的身分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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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从某种程度上，谢楷的题目不在于呆，而在于他太孤单……
顾冲点头，道：“外甥不知章回，只当他浅显人家孩子相待，多数还感觉是豪门费事，格外埠照顾些。而这章回虽晓得外甥，却也怕那些拘束顾忌，乐得不提自家家世。两人读书同窗，如此的要好，恰好一齐躲避了这个；一个真不知、一个假不晓，常日言语相处，竟也丝丝入扣，避不起疑，生生地磨蹭过这几年去。细心想想，莫非不是再风趣不过的事？”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顾冲叹道：“话是如此不错。只是你也知伸谢家姑太太的。她打小就秉赋荏弱，心又细，常日稍一点响动也要打量半天。兼膝下只要外甥这一子，在上头的用心就更不消说，何尝有过一个错眼忽神的？偏是他本日忽不剌地就一小我来了这里，又不肯明说原因。现在我们送了信去，南京那边晓得讯息当然放心，但若只说如此，怕反倒更添了她忧思。”
范氏听他如许说，晓得顾冲到底心疼妹子，也不由地叹一口气。又想到几年前见着的谢姑太太描述模样，并在谢楷身上心血，一时倒是感慨起来：“老爷这话如何没事理。姑太太那样心细的一小我，又是爱子心切，眼下事情都往一处一夹，稍说得有不到些，就怕她要会错意，倒叫又多担忧。”想了一想，说道：“方才听外甥言语，他此番来，原是跟章小公子一道儿，预备要给章家大爷贺寿。这倒是极端庄的大事：一则他同窗要好，二则章家又是王谢。章家大爷更是他这一支里才学顶好、名声最大的一个。外甥现在阳明书院读书，学问原就是从文昭公他家来，此番亲身来拜寿施礼，也算得上是追本溯源。就端方礼节上也都挑不出甚么错。老爷不如在信上就把这一节说了然？如许不但姑太太看了，会谅解外甥那些一时的不到；就是谢家姑老爷、另有金陵城老太爷他们晓得了，想来也都是要附和并欢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