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颖答道:“吃了。味道公然好。就是昼饭吃得比常日多些,晚餐便用得少,只稍吃了几个。就是可惜不能放过夜,不然留到明儿再吃也好。”
顾冲道:“你硬要如此说,也就罢了。但还是要保重自家身子,不成劳乏毁伤,不然令我担忧,也就是令长辈忧愁,反倒失了贡献的原意。”
但是顾冲并无笑意,又点头,道:“不是这个。”
范氏顿时奇道:“外甥本年也二十有二,并不是小孩子,莫非竟还为这个害臊,避出来不成?且外甥这个年事,在我们这等人家,别说议亲,早该是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了。若非前两年在谢家老太太孝期,岂能担搁到这会子?”
范氏笑道:“还强辩。莫非你不晓得你章家干姨针线最好,你姐姐也得了她真传?就你那样的帕子,送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快与我多下些工夫,再多做几样好的来!”
顾冲叹道:“能有甚么原因?再不能因为别的,必然是南京那头又开端为他说亲了。”
待进了屋,就见本身女儿顾颖正伏在窗格前罗汉床几案上描花腔。顾冲看她松松挽着两个鬏儿,身上穿的蜜合色棉袄、葱黄色棉裙,俱是簇崭新的,十清楚媚光鲜,就衬着几案头上的针线笸箩和花腔纸也觉好看起来。几案另一侧坐着范氏,手上拿了几支彩线,跟前一只灯点得明晃晃的,正凑前了对比。偏那几支线色彩极近,范氏在灯下看一会儿,摇点头,又看一会儿,还是点头,却又不叫女儿。顾冲见状不由好笑起来,脚下稍略减轻,弄出些声响,然后才笑道:“如何这时候倒弄这个?可细心伤眼睛。”
母女二人听得他来,忙一齐停了手上事情。范氏先起家让了座,待顾冲坐稳,然后向旁重新坐下。顾颖则下床来向父亲存候,见顾冲表示,方侧身在床沿前脚踏上依着范氏坐了。
顾颖顿时欢乐,鼓掌道:“好呀好呀。对了,前次舒眉姐姐来家,说年初上得了很多新奇荷包,偏忘了带,许了我两个,这趟可要跟她拿。”
顾冲写毕家书,叫了亲信的潘寿、范华到跟前,又密密叮咛两句,便命带了信连夜往南京去了。顾冲又站在廊下想了一会儿,就丰年长媳妇来讲:“老爷细心冷。”顾冲笑笑点头,这才重新渐渐地回到正房上来。
顾冲道:“你说的不错,外甥也不是为的害臊内疚。”
话说这顾颖乃是顾冲四十岁过半才得的幼女,范氏随他赴成都任上的途中所生。当时范氏年纪已然不轻,一起下水陆颠簸,又被不测轰动,比估计的早了两个月诞下来。故而顾颖天赋很有不敷,落地初几年,竟无一日离得了汤药;直到顾冲守孝致仕,定居常州,得章望帮着寻到一名名医诊治,又给了一副药方平常保养,这才渐渐见好。但是这顾颖身子虽娇弱,倒是本性的和婉灵巧,聪明灵秀又远出于平常,直教伉俪两个爱如珍宝。现在问她饮食,顾颖一一答了,顾冲听了方才对劲,点一点头,又说:“明天晚餐有一样龙井虾仁,厨房蔡婆子弄的非常不坏。记得是你常日爱吃,便叫给你送畴昔,可吃得了?”
范氏皱了眉,游移好一会儿才说:“我前两年曾模糊约约传闻,姑太太家曾经给外甥相看过一家蜜斯,本来各方俱好、无有不满,偏是那女孩儿没福,小小年纪竟病殁了。外甥是以内心存了疙瘩,这些年才总不肯提结婚的事。”
范氏见他脸上一本端庄,偏说的正理,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赶快用手掩住,口中连连应是。伉俪两个相对看着,更加感觉风趣,终究都大笑起来。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范氏方唤人过来与顾冲换鞋袜、服侍盥手净面,本身则亲手替他撤除头冠,松了发簪发髻,又搭了件衣服在肩上,一面问道:“与南京那边手札,老爷都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