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自认已经给史湘云留了面子,话也留了几分余地,落在史湘云耳中却还是刺耳的令人坐立难安,令她抿着嘴低头不语。
也恰是因为这个孝敬的孩子,史湘云才终究晓得子嗣在长辈眼中多么首要,也才会在方才说话时内心一动,想要让黛玉也沾一沾这份喜气。
鸳鸯才放了帘子阖上门, 紧抿着唇的贾母就抬起眼皮定定瞧了史湘云半晌,见她目光闪动, 不由轻嗤道:“后代都是缘, 你既晓得这个事理,便要好生惜福, 菩萨许的缘法,岂是我们凡俗之人等闲能借让的呢。”
可惜贾母筹算的虽好,贾琏却不想再留着这些人裹乱。
幸亏贾敏这几日陪着林海林樟回了林府,不然她本日真是没体例结束。
方才还娇声软语谈笑晏晏的屋内霎那间沉寂无声,鸳鸯觑了眼贾母紧绷的面色, 便比了个手势领着一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
贾母承诺也好,不承诺也罢,他都不会再留着这些人住在他的府里却给他的心尖子添不痛快了。
此事传到外头,天然有人质疑贾琏不孝不悌,容不得祖母继母与叔叔一家,继而闹到御前。谁知杨垣听闻此事,反倒将贾琏大大夸奖了一番,道是贾琏如此适应长辈情意,方为纯孝,高过一心求孝悌浮名之人百倍,将此事直接压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荣府高高攀传起了二老爷宝二爷要带着家小离府另居的话儿,账房那边也开端有模有样的盘点起了这些年的公帐,里外都是一副即将分炊的模样。贾母唤人出来呵叱了几次皆不顶用,也完整明白了贾琏这一谢毫不会转意转意。
公然黛玉是尚书家的令媛蜜斯,是伯夫人,她就是个野丫头。只要黛玉能每日里赫赫扬扬逞她琏二奶奶的威风,她略说一句不入耳的,就个个都来见怪她!
给贾宝玉分一处院子让他带着父母老婆搬出去,这清楚就是要分炊撵人的意义了。
史湘云待嫁时,对出阁后的日子可说是满怀等候,有和顺小意又情投意合的夫婿,有慈和漂亮的长辈,不必再如在史家时这般日日做针线,也不必再听婶娘部下的婆子丫头仗着面子说三道四,的确欢愉似神仙。
贾琏这些年极少插手府中的家事,可一旦发话,那就是一言九鼎,再无变动的能够。贾母即便最后还怀着几分幸运,与贾琏对视了半晌以后,也不由颓废的捏紧了手中的佛珠。
贾母边说,边就滚下泪来,贾政王夫人等还在踌躇,贾宝玉就一口应了下来,顶着父母老婆不成置信的眼神跪行到贾母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大略一算,这一胎竟是他们离京后不久便有了。
贾琏年已近三十, 结婚两年却一丝动静也无, 贾母内心说不惦记这事儿是假的。可她活了一辈子, 明白这妇人结婚后有的就是缘分来的晚, 强求不得,便也向来没露过口风。莫说黛玉是她心尖尖上的外孙女,就是浅显孙媳, 也不好这么快就变神采。
贾琏但是荣府的当家人,平辈里很多结婚早的人过两年都等着抱孙了,黛玉却至今一无所出,史湘云光是替黛玉想一想,都觉头皮一麻,担忧她失了夫婿的爱重。
至于长辈和院子里的使唤下人,更是不提也罢。即便史湘云过门日子尚浅,也垂垂发觉出王夫人压根儿不是甚么慈和人,揉搓寡嫂李纨和她的体例的确层出不穷,而那些本来娇俏体贴的丫头,暗里的心计手腕实在让她吃了很多闷亏。
贾母展信细读,方晓得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黛玉便有了身孕,现在终究坐稳了胎,才写了信来报喜。
贾母天然满口承诺,还叫了鸳鸯出去替她送黛玉出去。至于王夫人史湘云婆媳两个,贾母深思半晌,到底还是盯着史湘云的肚子命她们也归去歇着了。反正都在眼皮子底下住着,等这一胎坐稳了,再好生教诲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