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也不急。宿世他喊了半辈子,也没见贾赦提过一回,足可见宿世大房之势弱,二人父子情分之冷酷,也能瞧出这一年来他的水磨工夫不是白搭。
捋了捋髯毛,贾赦慈眉善目标开口问道:“前儿遇见王家二老爷,为父听他的话音,似是成心将他们家大女人许配与你。我虽不喜你娶王氏内侄女,但是王家现在蒸蒸日上,显见的好日子还在背面,王家女家资又丰,里子面子都占全了,便是我去寻,也难再给你配一门如许四角俱全的好婚事,你意下如何?”
说罢,也不等王夫人再叮咛几句,带着四喜脚下抹油一溜烟去了。
王夫人本就为着贾琏这一年多垂垂不好掌控而惊心,听了周瑞家的这话面上便淡淡的,倒是不咸不淡的叱了她一句:“爷们也是你能群情的?纵的你们愈发没了端方。”
心知送元春入宫一事告终后必有这一出,贾琏略想了想才开口劝道:“老爷何必烦恼?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大mm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气熬出头来,非论其他,我们一大师子血脉相连,儿子替老爷去送一回,也是全了一份香火情,今后总也好相见。”
贾赦本也就是白抱怨几句,发发他胸中被元春带走的银票珍宝激起的不忿罢了,听着贾琏说的头头是道,又分外沉寂,不知不觉也就放宽了心。
史家三兄弟里,贾母最疼的便是史湘云之父史鼏,恰好史鼏在宫变中去的不明不白,其妻薛氏出产以后也因产褥热没熬多久去了,只留下个襁褓中的史湘云。
荣国府早已不是老国公还活着时鲜花招锦、烈火烹油的热烈气象,一场宫变以后更是门庭萧瑟了很多,来交常常的帖子少说去了三分之二。贾琏垂首听了好久,贾母同王夫人商讨的最大的几桩事竟都算是自家的。
赦大老爷故意给贾琏这个不孝子点色彩瞧瞧,恰好看遍整张书桌,金石玉器没有一件是他不爱的,连手边的茶盅都是贾琏月前淘换返来贡献他的前朝旧物,恰是宝贝的时候,千万不能用来砸人,也只得罢了。
王夫人主仆心机如何临时不提,这边贾琏离了正院表情倒是好得很,进贾赦书房后施礼都比平时快了一分,倒把贾赦惹得老迈不痛快。
王夫人也不觉得意,将贾母送到上房安息下,就带着人自回荣禧堂东院措置家事去了。今儿为防宝玉哭闹不休,王夫人一早就将人送去了王家,一会儿要趁着暑气消逝又不太凉的时候接返来才是。
如果宿世,贾赦的一声孽障就能吓软了贾琏的腿,现在贾琏不过涎着脸嘻嘻一笑就罢了。贾家的老爷们仿佛跟儿子们说话时不骂一声孽障就浑身不安闲,贾琏既已摸准了自个儿老子的脉,也就并不放在心上。
她垂眼略一揣摩,便含笑主动提到了贾母的娘家人:“说来,老祖宗还没见着云儿那丫头。正巧她不幸见儿的也出了孝期,不如媳妇让周瑞家的去把云丫头接来住些日子可好?等着下月过了宝玉生日,史家再来接也使得。”
宿世还真没有。贾琏心内自嘲,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儿子有没有要紧的差事,二太太她们不晓得,老爷您是晓得的。前儿德源斋的掌柜还托人递了话儿过来,说是寻了一块好鸡血石,正合老爷使,儿子筹算明儿就出门给您淘换来,你尽管放心享儿子福,我们闷声发财,又何必为这些小事添了烦忧。”
贾琏心中连连奖饰四喜实在是有眼色,也不消四喜开口,直接对着王夫人就是一揖:“想是大老爷有要事叮咛侄儿,还望太太谅解,侄儿一会儿再来给太太存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