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处家的晓得她买人卖人的经手很多了,少有白走一趟的。今儿偏林玦不是至心买人,倒叫她内心很郁郁。当下便笑道:“你也别说这类负气的话,你今儿带来的人,我瞧着也不是很好,竟比不上畴前一半。刚才出来掌眼的温女人[3],就是贴身服侍我们大|爷的。你瞧瞧,如何的模样风采,比之那些中等人家的大妇,也是差不离的。”
林玦却仍心有所堵,乃是那两个妾被放回客籍了,虽好了些,到底内心不舒畅。
霍处家的未几时便找了来,林玦命和顺出去看,和顺看了,只见是个穿粉色碎花袄子的中年妇人,面庞洁净,头上插金戴银的,并不比平常富朱紫家的夫人差些甚么。她领来的丫头从十岁到十五岁的都有,都是能签死契的。
他便起家,道:“取外出的衣裳来,我要往沧浪亭去,你跟着我一并去。”
石婆子确然是官家的媒婆,姑苏这片的王谢望族,大多叫她过来。一则是因着她手里的丫头多,二则也是因着她的人调度得好,买过来了不拘多大的,都能立时服侍人,不必再调度了。
林老太过分了两年便去了,林府世人扶灵回籍,待返来后,便斥逐了那两个姨娘。给了银子,使他们归去,或再醮或购置谋生,都随他们。
林玦领着和顺往沧浪亭来,劈面邢季便迎上来,笑道:“林大|爷来了。”
只是林海与贾敏伉俪二情面深意重,并不把那两个姨娘非常看在眼里。林海或有宿于书房的,其他都是歇在贾敏房里。故那两个姨娘不过是枯熬年事罢了。
林海虽是仕进的人,心机工致详确,到底于后代粗心了些,并未曾发觉这个。倒是贾敏看出几分来,便不时劝林玦道,现现在纳妾本是平常的人,林海不纳妾,那是他待她的好处,他如果纳了,也不能因着这个责他。况不过碍着孝道,抬出去了晾着,并不碍着甚么,又无宠妾灭妻之虑,放他们在心上做甚么。另又说了,便是林海宠他们,也无妨事。须知当大户人家的主母,也不是平凡人都能当的。要贤惠、要漂亮,只是也要有自个儿的手腕。娶正妻,娶过来了也不但是正妻,更是一府主母,两家人家重重考量的成果。只会争风妒忌、拈酸刻薄,此非大妇之道。
这原是后宅里的事,林玦不晓得也是平常。只记得那日往从善院[1]去存候,珠珰便已在院子里头了。
他干干涩涩道:“她答了未曾?”
霍处家的听了这话便道:“前两日何管家还叫何大师的买两个打扫天井的丫头,我跟着去瞧了,何大师的见的阿谁媒婆,就是当年太太见的那一个。她姓石,都叫她石婆。”
这乃是一段旧事,并不堪提。林玦只想至这一处,便再不往下想。
霍处家的不防他问这个, 愣了愣,才道:“原是从媒婆那边买来的,赶巧当时候太太陪嫁的璎珞并上小巧都打收回去嫁人了,小巧是厥后挑了家生子补上,那璎珞并上珠珰及现下的云瑶都是当时候买来的。媒婆拢共带来十八个丫头过来, 或有面黄肌瘦的不要,或有描述不端方的不要, 这里头瞧着最为端方的就是珠珰女人,余下便是璎珞,再有一个云瑶,昔日|她生得也肥大, 原太太是不想留的。因那媒婆只卖出来两个, 那云瑶是十八个丫头里最小的,她便将气都泄在云瑶身上, 打得她哭了,偏又不出声。太太见了感觉不幸, 便做主留下了。当时候老太太也还在, 便说双数才好,便又留了一个蓓晟, 现下还在太太身边服侍着。”
林玦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红楼中人,对纳妾一事,实不能视若无睹。当年林海迫于母命纳了两房妾室,林玦幼年,便觉这个父亲通那些倾慕美色的男人没甚么分歧,旁人说两句,纳了就纳了。本来无话不说的,那段光阴竟再无别话,不过是一问一答的常例存候,再没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