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脚,宝玉正要命人换肩舆,便听林玦道:“山景甚美,若只坐着肩舆,反倒无趣。”

他这话原是自谦,此句道出,倒叫合睿王来了兴趣。林玦学问好,他早有耳闻。原只觉得是酸腐八股写的好,没推测写诗竟也高雅澹泊,又呈大气之美。

北静王击掌笑道:“你原爱如许豪放的句子,我懂了,却恰好不肯依着你来。你且听好,我下一句是,暮辞杯盏中。[4]”

宝玉原就不肯去上学的,现在听了这话,天然欢乐。林玦对贾府义学本不抱望,昨儿又闹了一场,本就有些蔫蔫的,听了也只略展了眉眼。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碗里的粥,只道:“晓得了。”

吃罢一碗粥,便回声道:“今儿日头好,摆布起早了,去一去也无妨。”他原在扬州时就听闻,都城有座重元山,山上有座重元寺。寺内主持佛法高深,斋饭也是一绝。本日宝玉既有此意,便故意与他同游。

宝玉叹:“我原想着天下好的女人都在我们府里了,没推测王府里的竟也出彩至此。”

此句出口,合睿王与北静王皆知此诗已至绝顶。这压轴一句,却非常艰巨。北静王想了一时,便认输道:“我想不出好的,罢了罢了,我认输。”

宝玉想起边上有个亭子,便道:“那边有个亭子,就在山侧。风景甚好,不若我们往那边去,憩息半晌也是好的。”

和顺才盛了粥与他,便见采意自外头出去。屈膝道:“方才老爷身侧的单良来传话,说是今儿学中的先生今儿犯了腿疾,因叫在家中少憩一日,明儿再去。”

倒是林海身侧的是单良,采意正在里屋服侍,一时不得空,便叫人等一等。待统统事毕,方才命人将隔帘撩起。

“往那里走?”

贾敏见他眼神就明白他的心机,“你克日在家中也拘了,既平白多了一日空的,出去逛逛也没甚么。”说着,理了理他鬓角,“去罢,好好地玩一玩。”

宝玉道:“我在这里等一时。”一时侍婢上了茶来,他又问:“昔日表兄起得总比我早,如何今儿倒迟了?”

采意回了宝玉,便朝里间去服侍。

林玦也已累及,应了声同宝玉往那处去。遥遥便瞥见了亭子,再走近却见边上已围了一圈人,瞧着是服侍的下仆。亭子里已坐了人,倒是两个穿着华贵的男人相对而坐。二人手中端着茶盏,正在闲话。

采意知他只赏不淫,抿着唇嗔他:“天下女人如许多,宝二爷难不成个个都要见过来?”说着,先指向左边一个穿豆绿衣裳的:“这是深翦。”又指向右边阿谁系着石榴裙的:“这是银苑。两个都是从王府里跟过来的。”

林玦用罢早餐,又穿了外裳,便携宝玉往屋里去回贾敏。

北静王同合睿王二人原在亭中联诗,正巧他念了一句“翠染满林醉”,合睿王还未对上,便去外头将林玦领了出去。便笑道:“但是你对不上来选的救兵?”

话音才落,便听里头采心传话:“姐姐,大|爷醒了。”

北静王水溶年方弱冠,面相生得极好。现在听林玦此言,暴露笑来,竟是端倪动听,现极美之态。他道:“我方才说的上一句,是翠染满林醉。[1]”

宝玉自小金尊玉贵,年事又小,尚不能骑马。林玦原想骑马,因顾念宝玉,便命传了马车。

“昨儿多用了两块糕,便有些积食。夜间写了几张字,便睡得迟了些。”采意略扯了个慌,便将此事圆了畴昔。宝玉也未几问,只坐着吃茶。一时又见隔帘边上立着两个花容月貌的侍婢,却未曾见过,便笑着说:“这两个姐姐如何昔日未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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