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将周元笙引至舫中一侧配房内,自去预备茶点之物,彩鸳奉侍周元笙盥洗净面,因问午餐可有想用之物。
周元笙的心倏然一跳,下认识地透过窗棂望向外头,岑岑碧水在脚下翻涌起乳红色的浪花,头顶是与那碧水脉脉相对的,一样青如春山普通的天涯,这是亭亭春日里的好风景,却没有那陈腐诗句中描画的风雨如晦,那么她于现在得见心中所念的故交,是否也该道一句,云胡不喜?
世人在旁听着亦不觉抹泪,寿阳公主的儿媳林氏只好上前劝道,“老祖宗快别如许,如果哭坏了身子,岂不成了外甥女的罪恶,她就是在路上也不得放心。”
周元笙回过神,一时并未言语,过得一会,似很有兴趣的笑道,“你猜猜看。”
周元笙强忍心中难过,安慰道,“外祖母的话,我都记下了。我虽则回那边府上住一段光阴,得了空还是能来姑苏看您,您如果想我了,也给我捎个信,我快马加鞭也要赶返来的。”
周元笙懒懒一笑,道,“这又甚么好担忧的,本就未在一处,天然也没有豪情,不过是面上大师都过得去罢了。”
寿阳公主年逾花甲,竟是由丫头们扶着一向送到垂花门处,兀自拉着周元笙的手,不舍道,“我统共只要你母亲一个女孩,想着嫁在金陵,离得不远尚能够经常见面,偏不想又和你父亲生出嫌隙,离了周家,到底还是远嫁了燕北那么个苦寒的处所,我一把年纪怕是此生见不得她了。”说着已是老泪纵横,半晌只摩挲着她的手,殷殷道,“你从三岁起被我接到这里,半点委曲也未曾受过的,今后回了周家如果有人慢待了你,尽管写信也好,差人也好,务必奉告我,我立时就打发人接你返来。”
彩鸳不防她说出这话来,顿时一怔,只当她内心另有些痛恨母亲,忙柔声劝道,“女人这话差了,如果那边老太太,老爷不想女人,又何必巴巴的打发人来接女人归去。公主一贯最疼您,若不是他们求得狠了,再不会放人的。也许这趟归去,女人便能晓得祖母、父亲是如何爱重您了。”
彩鸳听得心内唏嘘,一时也无言以对。周元笙接着道,“以是这些年,我虽养在外祖母膝下,得了她白叟家垂怜,又碰到娘舅舅母肯疼我一场,已是万幸。不然,我与那丧丁忧父之人,又有和别离。”
薛峥挑眉,摆首道,“不知,为何要奉告旁人?除非,你去处母亲告状。”
彩鸳承诺着,自去后厨叮咛她的话。周元笙歪在绣床之上,只感觉微微有些眩晕,干脆闭起双目假寐一阵。
周元笙笑得一笑,伸脱手点着彩鸳额头道,“傻丫头,天底下的事理皆差不离,不拘甚么身份,不伏侍也不过是为着那几桩。旁人一定满是算计我,或许是瞧着我另有些用处罢了。这是后话了,我们且走着瞧罢。”
彩鸳一愣,不由叹道,“本来女人是想郡主了。自前次郡主随建威将军回家探亲,这中间也隔了四五年风景了。提及来,那边塞如何老是不停战,郡主便也不得归家,来瞧瞧女人。”
薛峥点头道,“那我亦可算作一个故交,或是一个亲人,于这苍茫烟水间,遇见久别相逢的故交,莫非不该欣喜么?”说着,便趋前两步,在那床边坐了,倒是只坐了将将一隅,且离周元笙很有一段间隔。
周元笙闻言,淡淡一笑,很久方摇首道,“我在想母亲。”
周元笙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站起家来,自去那熏笼中添了几颗沉水香,才徐行走到房中,在椅子上坐了。遥遥地望着薛峥,她已有月余未见得他,现在看他着一身青色直裰,愈发衬得面白似玉,双眉如墨,一对姣美的眸子含着温润的笑意,却又在扬起的嘴角处流淌着玩皮,当真是惹尽风骚的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