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含笑点头,便即沿路返回,因见四下无人,便取出香囊中一锭金锞子交与随行宫人,道,“辛苦姐姐,你也不必跟着了。”宫人微一游移,又听她笑道,“配房处那几个内臣最是磨牙,只怕要打趣我健忘,姐姐好歹留些面子与我,就别听了罢。”
李锡琮摇首道,“非也,孤王只是对蜜斯运营的铺子有些兴趣。”说动手中已多了一只瓷瓶,恰是那日收到知名之人送来的紫金膏,他晃了晃瓶身,愈发笑道,“此物功效甚佳,鄙府内新进一匹良马,因桀骜难驯被孤王施以重鞭,厥后涂抹此药,通身竟也未留下疤痕。孤王正拟向蜜斯多讨几副,还请蜜斯不吝赐下。”
周元笙知其不会多言,干脆也不相询。及至到了景阳宫,见那宫苑还是荒败如昔,她自是驾轻就熟越步进入偏殿,只见一人反剪双手立于殿中,闻得身后脚步声,已是倏然回眸。她看清那人脸孔,不由微露错愕,实是不料约见本身之人,竟会是宁王李锡琮。
如出一辙,殊途同归。
隔了半晌,脑中蓦地闪现出那日所遇之人,当时心下掠过一丝轻颤,却不知该做何解。沉默半晌,李锡琮悄悄一笑道,“不必想了,不拘那里找只牲口,试上一试便知真假。”将那瓷瓶随便一抛,丢回梁谦怀中,曼声笑道,“孤王名声虽不佳,未始没人肯赏识投怀,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差才是。”
周元笙眉心一阵乱跳,思忖如何对付他单刀直入的发问,半晌淡淡答复,“臣女延医用药,自来有家人顾问安排,并不知用了哪家成药铺的方剂。如何王爷迩来对京师药铺的口碑起了兴趣?”
周元笙恼其言语轻浮,只冷冷应道,“王爷召见有何叮咛,便请直言。”
周元笙听得无言回嘴。本来这紫金膏确是她命彩鸾父亲送到宁王府,当时不过一时心生怜悯,岂料又被他完整识穿。自发他语意不善,干脆微微一叹,也不答言。
却见李锡琮俄然收起嬉笑之容,正色一揖,“周蜜斯慷慨赠药,孤王虽有暴殄天物之嫌,却也记得蜜斯美意。此番邀你前来,也不过为亲口道一句,多谢。”
李锡琮沉默很久,点了点头,问道,“我晓得了,多谢奉告。娘娘还与你说了甚么?”
李锡琮闻言,高低把玩起那瓷瓶,见其底部镶字烙印处已被决计磨损,细心辩白,唯有一个一勾、两点模糊可见。心中一时也无解,却听梁谦问道,“不知这内里之物是否洁净,且送来这个,是否意在警示王爷?臣揣测着,或许是东宫所为?”
他声音带了几分暗哑,因而更添阴鸷。周元笙心头一颤,正欲辩白,却见他蓦地笑开来,一双眼睛明丽中透着多少玩味,几分洞明,摆首清楚道,“我说错了,你不是不幸我,却该是同病相怜,心有戚戚。你是在不幸你本身,是不是?”
李锡琮拈着那瓷瓶,不在乎道,“我早好了,用不着这个。”梁谦点头道,“臣晓得王爷不会用,以是未曾备下。说来奇特,这是方才有人在二门外头搁下的。内臣们瞧见了追出去,却已晚了,恍忽只看到个男人的背影。臣便有些猜不出是谁送来的,又是何意。”
周元笙被他忽庄忽谐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想起当日看望如嫔时听到的话,方才绷紧的一颗心就势软了下来,微浅笑道,“王爷客气,这事原是我做得不敷面子大气,只是我有我的难处,还请王爷包涵。另有一则,我不知那日是王爷寿辰,言语多有获咎,现在也给你陪个不是罢。”
周元笙淡笑道,“王爷客气了。只是王爷如有闲暇,还望多去仪凤阁看望娘娘。她……她实在已晓得那日皇上惩办之事。”李锡琮一怔,脱口自语道,“成恩晓得分寸的,到底还是走脱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