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笑着点了点头,幽幽道,“说不难过是假的。我就算没有那么喜好他,到底还是有情分在。何况一旦说破了,那人畴前的好处,就像是翻江倒海一样涌上来,反倒是他的不好,全抛在了脑后。”说话间,薛峥温润的面庞又闪现面前,那样如描如画的眉眼,安闲萧洒的风采,是异化着他杰出的教养,安然的自傲,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被他俘获。
初春午后,淡淡红日洒落天井,漠漠轻烟笼下水池,流莺藏于叶底,间或收回一两声啾啾鸣唱。
彩鸳想到此处,开口问道,“郡主返来也有些光阴了,上回给女人的信里不是说,要返来面见皇上皇后,总该提及这桩事了罢。女人何时去郡主府上问问,究竟如何个景象了?”
彩鸳羞得一张脸飞起红霞,也用力啐了一声,跺着脚道,“这也是女人该说的话!”却也只说到这份上,引得周元笙笑道,“这就完了?才一句罢了,我当你还能磨牙出甚么话呢。”笑了笑,方半安抚半调侃道,“罢罢,我哪儿舍得放你去服侍个匪贼,这般伶牙俐齿的,转头再把匪贼气出个好歹来,还不把你活剐了呢。”
彩鸳越听越是瞪大双眼,连连点头,笑叹道,“果然呢,照如许说,我可就明白了。女人想得好长远,连服侍婆婆都想到了。那有没有连那些个侧妃姨娘甚么的也一并策划好?不是有传,那位王爷不好女色么,长了这么大年纪,屋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可见这上头您也是占了便宜的。”
“女人。”彩鸳悄悄唤道,“您想甚么呢?”周元笙回过神来,浅含笑道,“没甚么,想起了些旧事。”说着不免微微一叹,那感喟便像是一抹游丝,轻飘飘软绵绵的缠绵进了东风里。
“那女人中意他么?”彩鸳急问,想了想再问道,“他又能给女人带来甚么好处?”
周元笙眼望纸上新作出了一会子神,淡淡道,“除却他,我也没有旁的挑选了。他选我,天然为了我能带给他的好处,既然大师各取所需,就是因着好处。好处这东西,偶然候比交谊更可靠。”
周元笙听她说完,已扑哧一声笑出来,半晌才缓过气味,道,“好你个丫头,竟诽谤起亲王来了,真真是被我惯的没了样儿!”一面推着她,一面娓娓道,“燕地如何了,好歹北平府也是一派繁华。他再不受宠,手里也有兵权也有封邑。且国朝端方,就藩不能带生母。那么今后,我连个婆婆都没有,在府里要多安闲有多安闲,连端方都不消立,谁家有如许的功德?且不消提,燕地的好处是离母亲又近了一道。我现在也看清了,虽说无人疼惜,到底也还是娘这头亲,母亲不说多珍惜我,起码心机和我分歧。今后我也就希冀母亲和将军照拂些罢了。”
彩鸳怔忡很久,悄悄打量她面上神采,见其安静如常,才放下心来,只听她又道,“至于那人能给我的好处,可就多了。”
“不信又能如何?到底也没公开挑了然说话儿。”周元笙轻视道,“老爷总偿还是保护她的。”
彩鸳掩口直笑,伸出两根指头笔了一道,“女人惯会装胡涂的,还不是那位爷?说来也怪,您一贯绝少信人的,连畴前二爷都不肯敞开来发言儿,如何现在倒肯信他?”
她如许萧洒的干劲,彩鸳倒也见怪不怪,只是内心打鼓,女人的心智往好里说,是刚毅勇敢,往坏里说,就是凉薄平淡。也不知像足了谁,或许竟是那肆意率性的郡主娘娘,也未可知。
彩鸳是看着一丝欣然掠上周元笙的眉尖,便不忍道,“女民气里还是难过的,我岂会不知。那日返来,女人嘴上虽没说甚么,眼圈已是有些泛红。实在这事蹉跎了您,也蹉跎了二爷,怨只怨那起子人不安美意。女人的心性夙来要强,可如许憋着,难受的是自个儿,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也就算宣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