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淡淡道,“去折一支来,送到王妃那边。”梁谦望着他,发问道,“是着人送去,还是王爷亲身送去?”李锡琮不由一笑,转顾他道,“你现在和我说话,愈发随便了。”
“不会的,是你想左了。”玉眉一径点头,勉强笑道,“我是甚么人,那里碍得着王妃,她犯不着做如许的事。王妃常日里如何待我,你也看在眼里。因着我身子不好,连每日存候宁省都一概免了,倒经常差人来嘘寒问暖,并未曾虐待我一点。赶上如许的主母,是我的福分。我若再存甚么不该有的心机,可成了甚么人了。”
周元笙侧头想了想,忽道,“会昌八年,当时节你是不是才从景阳宫搬至仪凤阁?”
玉眉兀自深思,俄然闻声这话,便怔忡很久,内心更加苦涩,却又没法明言,只是重重一叹道,“我现在连他的面儿都见不着,那里还能想获得今后,不是痴人说梦么。”
周元笙不知李锡琮的心机,见梁谦亦在,不过微浅笑道,“我见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恰好,顺手折了几枝给你这屋子做些装点。这个处所,这个季候,也只剩下这点色彩,可贵是衬着本日一场好雪。”
说话间,周元笙已排闼入内,手里正抱着一支耸肩瓶,内里插着几枝盛放的红梅。梁谦见状,更是抿嘴偷笑,这小伉俪二人倒还想到了一处。
她的声音只是一味细弱,并未曾有半点怨望,便更激起凝露为她不值的心机。沉吟半晌,干脆半个身子坐在她中间,殷殷劝道,“姨娘如许下去毕竟不是事,我们搬过来也有近半月,王爷竟未曾踏足我们这里一步。可若说是偶然,又何必经常打发人来犒赏东西,或叫梁总管过来问问可贫乏甚么,可见王爷内心还是惦记的。那这中间究竟是为甚么隔绝了,姨娘就没好好考虑过么?”
周元笙倚在廊下柱子旁,含笑张望。她的目光只落在李锡琮的身上,便未曾瞥见不远处手捧衣物,呆呆站着的玉眉,更不会留意到,她的神采白的出奇,像是坠在地上的新雪,脆弱有力,毫无活力。
这边厢周元笙才松了些矜持,自迁至北平府,李锡琮有些日子未曾揭示他阴晴无常的脾气,二人的干系确比畴前和缓了很多。她犹是怀了一份安宁且果断的动机,不管过往如何,面前这座府邸,身处的这座城池,是他们将来统统的六合,是真正属于他们本身的一片六合,她会尽力尝试,和他建立一种相互了解的相处体例。
李锡琮愈发笑着打趣,“你命格那般显赫,我可等闲冲煞不到。”话音才落,已被周元笙再度瞪视,只见她满脸娇嗔,双颊因刚才折梅时在风中鹄立好久,出现淡淡绯色,星眸脉脉流光,极是美丽敬爱。
梁谦进得房中,禁了禁鼻子,业已闻见那气味,却不发问,只将手中公文递至,含笑道,“都三月间了,外头尚能落雪。这北平府的气候真和金陵大不不异,看来本年约莫是个歉收的好年景。”
玉眉惶惑地看了她一眼,垂下头考虑半日。一番天人相斗过后,曾经有过的一丝缠绵暖和终是克服了实际的冰冷残暴,她点了点头,柔婉地笑了出来。
隔了一会,又沉吟道,“只是那雪落得希奇,过后姑苏城里传过一阵子,说是天象有异,恐生变故如此。成果却也没产生甚么。提及来,那一年京里头可有下那么大雪?”
周元笙皱眉横了他,轻斥道,“你带了甚么煞,如何至今还没煞到我?满嘴里再没个忌讳。”
李锡琮的书房内弥散着一阵淡淡烟气,几缕烧尽的纸屑被帘外的一阵风吹散,飘落到了地下。
因有旨意在身,宁王一行人等未曾沿途稍做逗留,只是一起向北而去。解缆时江南尚未落下一场冬雪,行至河间地界,已可见白雪皑皑,覆盖城村草木。周元笙只觉得到了燕地,该是满目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酷烈,但是北平历经百代,早已是一座都丽巍然的多数城,其繁华程度并不逊于京师太多。只是这座城池中的风更硬,也更凛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