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见她只站在树下不进屋,忙迎了出去,道,“太太累了一天了,快出去歇着,又站在风地里做甚么。”
解嬷嬷听她自责,忙笑劝道,“也未见得是太太一杯茶惹的,也许是旁人呢,太太快别多想。老太太已然好了就是大幸,太太此后略加谨慎也就是了。”顿了顿,又点头叹道,“提及这风俗也该改改,哪有上了年纪之人,还用些不温不火之物,暮年间我奉侍老太太之时,她可还未染上这习性呢。”
段夫人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白芷一眼,半晌曼声道,“我如果要气,早十年前就气死了。不进他们周家,我原不晓得民气能够偏的这般短长!”垂目想了半晌,敲着那书案台面道,“给我研磨。”
白芷谨慎探听道,“是不是老太太说了甚么,惹得太太不快?太太也想开些,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身上又不舒畅,不免嘴上刻薄些,您就担待她两句也就完了。”
段夫人哼得一声,道,“我倒是也想病一场,让世人围着我服侍,偏又没阿谁福分,这装腔作势的手腕到底差得远了。”
段夫人含笑道了声应当的,因又问起,“平常老太太脾胃也没见出过岔子,这回究竟是如何惹了病气的?”
言罢,她将那信笺折叠好,挑眉恨声道,“一个外来的丫头也值当她这般上心,若真遂了她们意,我又成了甚么,皇后娘娘的继母?来日我见了她要五拜三叩,我的女儿见了她也要五拜三叩,我便是咽不下这口气。”
白芷这才明白她此举企图,思忖很久,恍然道,“太太要借大女人母亲之事做文章,如果母亲去处有亏,那女儿申明必将也受扳连,可如果舅老爷查不出甚么呢?”
解嬷嬷亦笑道,“太太还真拿我当小我物了,倒和我客气。这些日子太太受累,原也是替我们,我正满心不美意义呢。”一面说,一面错后半步跟在段夫人背面,却也没再行那搀扶之举。
白芷微微一叹,道,“太太很该如此,为本身争口气,那人白占了这些年的好名声好考语,须得让世人晓得,一个和夫家和离的女子能有多贤能!”
解嬷嬷咳了一声,不由抱怨道,“也是白叟家本身不细心,一把年纪了还喝那凉茶,一时激着了才犯的病。这是她积年的风俗惹下的,因喝不惯滚热的茶,必是要放得温温的才肯入口,如果上茶时便冒着热气,定是要搁在一旁不消的,一来二去那温度就不好把握,比及再用时就凉透了。”
“你当大家都似我们这般,在这府里被蔽了耳目?”段夫人缓缓点头道,“天下间岂有不通风的墙,当日知悉事情原委的人皆被带离了周家,另有被斥逐了的,那笙丫头的乳母便是此中一个。凭她藏身在那里,我不信哥哥故意去找,还能找她不着。再者,退一万步说,就是果然查不出甚么,莫非我们还编不出甚么?”
白芷微微一惊,不解地望向她,段夫人见状只一笑,又凝神运笔半晌,才将落款誊写结束,等候墨迹变干这阵空挡里,便好整以暇地将那日许太君与她的私语一一说给白芷听。
白芷道了声是,见她再无旁的叮咛,才将那信藏于衣衿里,缓缓退了出去。
段夫人执笔不断,轻笑道,“我畴前年纪轻,刚到了这里一心只惦记孝敬婆婆,尊敬夫君,即便受些冷言冷语也未曾想过探听他们前头那点事,现在想来倒是满腹猜疑,很该弄弄清楚这此中的蹊跷。”
段夫人听得微微发怔,半日也没想出回应之话,只是含笑淡淡点头,又听解嬷嬷唠叨了几句,方进了上房院落,解嬷嬷将人送到也便告别去了。待得人走了,段夫人立在院中玉兰树下,只感觉嘴角有些抽得酸楚,略一回神才发觉是才刚笑得久了,肌肉发酸发僵,忙敛住笑容,那酸意便又顺着嘴角一起伸展至舌尖唇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