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奉上茶,便缓缓退了出去,皇后跟前只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宫装美人,想是她的亲信之人。只听她缓缓问道,“我闻得克日母切身材抱恙,嫂嫂在跟前奉侍了几日,这会儿看着已有些清减了,嫂嫂还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见她怔忡不语,皇后便笑道,“当时她才刚出世没多久,这古怪名字还是昭阳的主张,也不知她那会子是不是正看唐人传奇着了迷。看这孩子刚才的神情便知这小字也没再用过,想来公主也嫌过于刁钻呢。”
行至后宰门处,便须下得车来,早有内臣带着三副外命妇规制的肩舆在此等待,三人再登舆。又走了半日的工夫,才到了皇后寝殿——柔仪殿前。
默存是父亲的表字,周元笙听他问起,只得起家再福,道,“是,臣女周元笙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周元笙点头一笑,一面小口吃着,一面想着刚才皇后的言语。心内不免暗赞,这位姑母入主中宫十多年,于均衡之道确是非常精通,先时借着和母亲当日交谊与本身扳话好久,以后又借着这酥酪显现对仲莹心疼有加,当真是不偏不倚,中庸调和。
天子闻言,亦点头笑了笑,半晌言道,“朕与昭阳也很多年未曾见过了,现在瞥见她的女儿都已这般大了,不免让人生出光阴忽已晚之感。”
世人一时归座,天子便道,“本日皇后这里热烈,朕来的不巧了,扰了你们姑嫂闲谈叙话。”皇后笑道,“皇上又谈笑了,好轻易今儿得了闲,妾该说可算把您盼来了。嫂嫂和侄女儿们亦非外人,那里便没有机遇说话儿了。”
只见宝座之上的人身着盘领窄袖袍,头戴翼善冠,年逾四十,容长脸白净面庞,端倪间很有儒雅之气——这便是她的姑父,天下至尊之人的一副面貌。
寒食前夕,宫中派了司礼监佥事,尚仪局司赞等人前去周府,宣读皇后懿旨,又指名周元笙、周仲莹两人出内院接旨,过后相谈了几句,将二人克日所做关于经义的文章并字帖、书画拣了几份,便即告别拜别。
天子突发慨叹,皇后亦跟着唏嘘一阵,那段夫人久未插话,见此良机,便再度起家言明辞职之意。帝后也不虚留,当即准了。幸而拜别之时不必再行大礼,周元笙才得以于起家、蹲身、复兴身的过程里觑见天子真颜。
周元笙见她正拿起一支金累丝嵌宝牡丹步摇,便摆了摆首,递给她一枚红宝桃枝青鸾用心,笑言道,“又不是去比美,打扮那么招摇做甚么,顶好旁人多出些风头,我乐得在背面不吱声呢。”
周元笙站起家,回道,“臣女是元笙。”皇后伸手表示她坐,浅笑道,“坐罢,让我瞧瞧你的模样。”
周元笙将嘴角的弧度保持得恰到好处,却听皇后笑着娓娓道,“当年我在闺中便识得昭阳,也算是手帕之交。她当时候最是调皮,偏又极会玩。我记得她有一整套香谱,倒是她本身尝试了各种调香之法记录下来的,里头写了然甚么样的味道该配甚么色彩衣裳,还要配着当日的表情……这也还罢了,偏她那会儿还未及笄就敢骑马,厥后竟连性子酷烈的伊犁马都能被她顺服。因公主不准她去秦淮河上泛舟,她干脆就让人在自家的花圃里建了一个画舫,每日邀了我们坐在舫中,白日喝茶听曲,晚间把酒对月,当真风趣的紧。可惜金陵的公主府邸好久未曾有人住过了,你年纪小,想必也没有去过。”
周元笙由内臣扶着,站稳之时略微举目向头顶处望了一望,但见浮云皑皑,碧空澄净,竟是如此好的气候。
周元笙看那酥酪光彩如霜如雪,非常诱人,忽听得周仲莹低低惊呼一声,冲口道,“是酪儿,臣女正想吃这个,又苦于不晓得如何开口呢。”她面上微微一红,双颊上便如贴了两瓣桃花普通,粉嫩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