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子原有几分疏懒,彩鸳也不觉得异,自顾自道,“真如果比美,女人也不输旁人。只是那三女人确是招人喜好,袅袅婷婷的模样配上开朗坦直的性子,惹人垂怜又好相处,我是女的都禁不住被她收伏呢,何况男人家。”
寒食前夕,宫中派了司礼监佥事,尚仪局司赞等人前去周府,宣读皇后懿旨,又指名周元笙、周仲莹两人出内院接旨,过后相谈了几句,将二人克日所做关于经义的文章并字帖、书画拣了几份,便即告别拜别。
宫人们奉上茶,便缓缓退了出去,皇后跟前只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宫装美人,想是她的亲信之人。只听她缓缓问道,“我闻得克日母切身材抱恙,嫂嫂在跟前奉侍了几日,这会儿看着已有些清减了,嫂嫂还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段夫人忙站起来,道了一声是。皇后便笑起来,“嫂嫂还是这般客气,快坐下。”说着一面饮茶,饮罢又含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拘束。”
周元笙看那酥酪光彩如霜如雪,非常诱人,忽听得周仲莹低低惊呼一声,冲口道,“是酪儿,臣女正想吃这个,又苦于不晓得如何开口呢。”她面上微微一红,双颊上便如贴了两瓣桃花普通,粉嫩敬爱。
天子抬手道,“起来罢,不必拜来拜去的,本来你就是昭阳的女儿,颇肖乃母。朕记得你奶名叫做隐娘,是也不是?”
周元笙不料皇后竟讲了这很多关于母亲的旧事,且还是她闻所未闻的,内心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怅惘,目光游移中俄然看到段夫人擎起了茶盏,颀长的手指搭在兔毫盏上微微颤了几颤。
皇后笑过一阵,又道,“会昌十年万寿节时,公主曾上京来的,当时节元笙做甚么呢,我记得并没瞥见你。”
世人正闲谈间,忽有内臣出去,代东宫传话,“禀娘娘,因春闱期近,本日的大经筵改在国子监,太子殿下半个时候后便即前去,此时正在端本宫与通议大夫会商经义。殿下说,待从国子监返来,再来给娘娘问安。殿下还说,迩来气候枯燥,恐娘娘旧疾发作,特让人预备了凤髓汤,请娘娘午膳时务必用些。”
柔仪殿中漂泊着淡淡凤髓香,内里又和着幽幽建茶气味,极是好闻。周元笙垂首低眉跟在段夫人身后,行至阶壁前跪倒施礼,口称皇后千岁万安。
只见宝座之上的人身着盘领窄袖袍,头戴翼善冠,年逾四十,容长脸白净面庞,端倪间很有儒雅之气——这便是她的姑父,天下至尊之人的一副面貌。
即便于周府而言,这也算作一桩大事。段夫人特地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行头,上装为玉色紬妆花袄,下装是柳黄各处金裙——此是特地寻了府内最好的几位针线娘子以上供之锦缎,花了一天一夜赶制而成。
天子闻言,亦点头笑了笑,半晌言道,“朕与昭阳也很多年未曾见过了,现在瞥见她的女儿都已这般大了,不免让人生出光阴忽已晚之感。”
周元笙将嘴角的弧度保持得恰到好处,却听皇后笑着娓娓道,“当年我在闺中便识得昭阳,也算是手帕之交。她当时候最是调皮,偏又极会玩。我记得她有一整套香谱,倒是她本身尝试了各种调香之法记录下来的,里头写了然甚么样的味道该配甚么色彩衣裳,还要配着当日的表情……这也还罢了,偏她那会儿还未及笄就敢骑马,厥后竟连性子酷烈的伊犁马都能被她顺服。因公主不准她去秦淮河上泛舟,她干脆就让人在自家的花圃里建了一个画舫,每日邀了我们坐在舫中,白日喝茶听曲,晚间把酒对月,当真风趣的紧。可惜金陵的公主府邸好久未曾有人住过了,你年纪小,想必也没有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