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寺人哈哈一笑，将那三个抽屉一一塞归去，抱到了手边，毫不含混道：“宋大人的美意，咱家心领了，你放心，雄爷爷晓得你孝敬，说不准下一年，您就被调回都城了。”
“不过甚么？”
宋孝辉道：“不瞒公公，这已经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良家女子，再超卓的真没有了。”
曹寺人是个白胖不必的中年人，大热的天走两步路就是一身的汗，身后专门跟着两个打扇子的小婢。只见他接了名册放到一边，看也不看一眼，就从袖里取出一方绿手巾，一面擦着脑门上的油光，一面对宋孝辉道：
“这等阉奴，又贪又蠢。”
宋孝辉点点头，内心更猎奇了。
“这，”周永不想宋孝辉曲解上面瞒着他甚么，赶紧道：“并非甚么大事，奉告宋大人无妨，还请你守口如瓶。”
“公公觉得如何？”
宋孝辉神采踌躇，摸索着提起：“要说更好的，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酒桌上没找陪客，只他们两个，酒过三巡后，一道菜上了桌，装在一只屉笼里，不冒烟也没香气儿，曹寺人眯了眼睛，在宋孝辉的谛视下拉开第一层，只见那屉笼里放的不是蟹黄包也不是水晶饺，而是整整齐齐一沓银票，最上面一张印着一千两的大字，落款是宝隆钱庄的花押，这一叠，少说要有两万之多。
这是处所上，而在朝中，权力最大的是内阁，内阁大臣担负“票拟”之事，代替天子草拟各种文书。其次是六部长官同都察院御史，六部尚书直接服从于皇上，而御史大夫有弹劾百官的权力，相互之间相互制衡。
两人一唱一和，心知肚明。这美人送进都城，是雄震为了哄天子欢畅，归正又不是奔着做皇后去的，就算是从北里院出来的又何妨呢。
谈完了“闲事”，曹寺人醉醺醺地拎着一只食盒做上肩舆走了，宋孝辉送他出门，折回酒楼，方才空无一人的包间里却多了一人，正对着杯盘狼籍的桌面嘲笑。
“此事说来风趣，也不是甚么奥妙，那雄震净身进宫之前，原是此地江宁乡间一恶棍，本名熊五，他有妻有女，因为好赌成性，老婆病死，欠下一屁股赌债，为了避债，他将年幼的女儿偷偷送走，单身一人上京去餬口路，进了宫后又改名换姓，才有本日的雄震。”周永娓娓道来。
曹寺人在宫里不过是个八品的首级寺人，到了处所上，却连知府大人都要捧着他，一则他是奉旨办事，二则是他头顶着雄震的金字招牌，谁敢等闲获咎，有道是阎王易惹，小鬼难缠。
再抽出第三层，就只要一张薄纸，乃是地契。
“阁老所托之事，下官已然办好，周兄能够回京答复。那曹寺人从采选当中贪墨的银两，除我本日所赠，另有十万之巨，以此凭据，比及合适的机会，便可为弹劾雄震出一份力。”宋孝辉变了一副面孔，不似方才在曹寺人跟前的恭维奉承，反而一脸正气。
周永晓得他的顾忌，黑着脸同他进了密室。
“略有耳闻，”宋孝辉沉吟一声，恍然大悟，脱口道：“莫不是雄震派了岳东莱到故乡为他寻女吧！”
明珠王朝自太祖天子一统天下以来，便在天下十三行省各设“承宣布政使司”，统辖政事；设“都批示使司”，掌管军事；设“提刑按察使司”，卖力刑法。省下治府，府下治州县。也有例外，比如南直隶和北直隶，位同于省。
周永既说了，便不瞒他，似笑非笑道：“我们安插在锦衣卫的眼线密查到此事，也跟着岳东莱一起到应天府来了。雄震不是想找他的骨肉么，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宋大人高义，周某佩服。”周永抱拳向他鞠了一躬，宋孝辉安然受了他一拜，复又问起：“对了，我传闻锦衣卫岳东莱也到了应天府，此子乃是雄震部下头号鹰犬，等闲不会离京，不知此行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