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馆二楼雅间,熏香的气味盖不过跌打药油刺鼻。
吴茱儿掩上门,将洗脸剩下的半盆水放在床脚,脱了鞋袜,挽起裤腿放出来双脚,水有些凉,她缓慢地把脚丫子洗洁净,甩甩水珠,蜷起腿儿上了床。
城门入口处竖着一面石墙,墙上长年张贴着官府的布告,告诉一些要事。布告底下密密麻麻围着一群人,吴茱儿牵着驴子,便没往里挤,再说她不识字,看了也白看,就盯着墨客打扮的行人走开,追上去探听。
绣楼里,月娘坐在镜前卸下发妆,望着镜中的美人,双眸暗淡无光。
以是提起朝廷采选民女,老百姓都是又惊又怕,谁都不想把女儿送去任人糟蹋。
众女相携进了茶馆。
日出东方,吴茱儿赶到城门口,有路引子在身,只交了十个铜板就能进城。
红袖这会儿必然还在歇息,她只能不告而别,走得迟了,担忧那几个恶棍昨日不甘心,明天会在路上劫她。
吴茱儿只好老诚恳实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她返来。这雅间表里两室,一厅一卧,地上铺着绒毯,墙上挂着书画,桌椅茶几都是好木头,帘幕上绣着繁华花开,架子上摆设着银器瓷瓶。
她说的简朴,当时的景象却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的,两条船隔得不远,月娘船上除了两个小丫环就只要一个船夫,那猫儿噗通一声掉下水,吴茱儿听到丫环尖叫,只当是有人掉下去了,她仗着水性好,想也没想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到跟前才发明是只猫,顺手就给捞了起来,为此挨了两爪子,挠破了脖子。
先把本身清算安妥,换上一双洁净的草鞋,再将担子挑出来,去马房牵上吃饱喝足的老驴子,给它挂上箱笼。她站在一墙之隔望着甜睡中的绣楼,踟躇了一会儿,便牵着驴子回身走了。
墨客点头感喟地走了,吴茱儿又望了望墙上的布告,想起她阿爷一句老话:繁华繁华也要有命享。
“月娘,你不吃了早茶再睡么?”
“嘘,这话可别叫夫人闻声了。走吧,我们吃茶去,吹了一夜冷风,我头疼着呢。”
吴茱儿忙不迭地婉拒:“不必费事了,我带了干粮。”
吴茱儿蹙起眉毛,一手摸到腰间的竹笛,蠢蠢欲动想要把这调子重演一遍,但是她手上有伤一动就疼,吹不得笛子只好作罢,悄悄记着了这古怪的调子,今后总有机遇试一试。
“本日多承红袖姐姐为我出头,且受我一拜。”
可她没有嫁人,便不算从良,还是背着乐籍,要在这风尘里打滚。夫人常是说,如有一日她赶上个至心待她,又不嫌她出身的恩客,就放她从良。但是她越是等候,就越是明白,那一天遥遥无期。
她扭头打量了一圈,愈发局促起来,低头看看本身脚上沾了泥巴的草鞋,赶紧踮起脚尖,恐怕踩脏了毯子。幸亏红袖去没多时就返来了,手上端着一只托盘,放着几盘吃食。
与此同时,幽兰馆另一处,吴茱儿倒是早早就展开了眼,她风俗了夙起,从不赖床,醒了便一咕噜爬起来,打着哈欠穿好衣服,端着水盆到内里去打水洗脸。
伴着这一曲古怪的乐调,她牵着驴子渐行渐远。
吴茱儿咽上面条,舔了舔嘴唇,实话奉告她:“两年前,我跟着我阿爷到江宁游商,乘船途中遇见月娘泛舟游湖,她养得那只波斯猫落到河里,我给捞了上来。”
月娘担当了兰夫人的衣钵,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在这秦淮河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清倌人了,多少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想见她一面都难,恰好对这么个穷小子青睐有加,的确让红袖猎奇死了。
说完才感觉这话不是味儿,吐了吐舌头向她报歉:“我不是在骂你,你别恼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