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医局接了太后懿旨,便由太医令带被骗日轮值的一众太医,赴丽正殿群医会诊。
帘幕垂落,掩蔽表里,九名太医顺次诊过,脉象统统如常,另有轻微的脉弦,那位姓陈的太医令抖着胡子,向太后汇报导:“娘娘脉象妥当,想来那日头部中箭,只是一时断气,乃假死之状,春秋时,鲁国医书也记录有近似病症,微臣觉得,并无大碍。”
看清信上几行字,女子微微一笑。
且玉珠为左证,她亦有对上界的影象,这死而复活的古怪遭受,是天恩,也是他君泽庇佑的意味。如此一来,那些能够于后宫倒霉的谎言将不攻自破,都城乃至天下,都会歌颂这桩奇闻。
她将信纸投入火中,有火苗的舔舐和鲜血的气味,纸上笔迹仿若复苏似的,跟着燃烧而揭示。
太后通俗的目光,隔着一片僧道侍卫,遥遥盯住了谢令鸢,安静中满含核阅。明显德妃在殿阶之上,太后在宫殿之下,高低之感倒是倒置的。
只是太后的五官,本应是温润含情的表面,现在却眼如寒泉,暗隐刀光,宽额高鼻,红唇紧抿,显得冰冷威仪,一看就是大风大浪里磋磨了多年。
现在,北燕要派使节团来长安了,且是七王爷亲身率使臣来,必定能给晋国一些苦头,乘机灭了这些变数。
安设一事定后,宫人们进收支出,把本来棺材和祭品抬了出去,撤了灵堂。先以艾蒿细心熏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去尽了倒霉,又门窗大开,燃上开窍辟秽的苏合香,将偏殿按着上四妃规格里外拾掇了一通。及至夜里,才堪堪安插好。
萧怀瑾抬开端,丽正殿前,谢令鸢跪在白玉阶上,秋风拂起她披垂的长发,以及红色的寿服,她本身并无怪诞,被侍卫以刀剑相对,惶然中另有些凄婉的无助。
殿门甫一关上,星使便跪在她床榻前,伸脱手,在她眉间一点。
.
待舆辇停稳,一名穿戴松花绿衣裙的幼年女官上前,拢起紫金色的幔帐,搀扶着一名女子走下来,便是太后了。
恶视眈眈的压迫感散去,谢令鸢方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把气喘返来,又听得一声传报:“太后驾到――”
面前他的妃嫔死而复活,还在讲身后见闻,不就是异象么?
泛着浅白银光的特制纸张上,笔锋苍遒,是一种力透纸背的帷幄在心,却又不失美丽――
这下好了,上四妃中多了个德妃,齐活了。豫章谢氏本就权势不差,官至大理寺的礼部的中书省的……她又有护驾之功,以她没事儿也要找三分茬、睚眦必报的本性,后宫……怕是要变变天了。
太后一身绛紫色双凤对襟大衫,五谷歉收织金红缎的披帛蜿蜒在地,折射出日头上的流光,熠熠刺眼。只是再骄炽炽热的光,也全被她周身的寒气所摈除。
海东青扑腾着翅膀,瞳孔里映出火光,正想要收回叫声,那女子横畴昔一眼。
“异象可留。”
或站或跪的人,皆是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喘。
短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太后下的懿旨就飞遍了后宫,让很多嗑着瓜子、等着谢德妃被烧死的妃嫔们,变了神采――
素处仙君都写了墨禅,方丈大师还能说有邪?那不是跟素处仙君对着干么。何况大慈恩寺受皇室供奉,天然不会说甚么邪恙之类的话。而德妃方才所描画的极乐净土,虽与《阿弥陀经》未能全对得上,但也不似作伪,细品之下很有几分得趣,他还筹算今后再请德妃延说一二呢,听听界外之事,于修行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