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沸沸扬扬的宫中,在一处宫殿角落,窗棂将天光掩蔽,一名宫女嫌闷似的翻开了窗户。少顷,一只通体乌黑的海东青,从天外回旋而来,收起翅膀,落在了窗台上。
因而他持诵了一声佛号,笑道:“善哉,恭喜太后、陛下,德妃娘娘乃是神佛眷顾之人,接受了君恩圣泽,大难不死,贵不成言,乃六道当中的缘法,实为奇妙天机。”
她将信纸投入火中,有火苗的舔舐和鲜血的气味,纸上笔迹仿若复苏似的,跟着燃烧而揭示。
九星之变的传说,竟落在了晋国后宫,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只是这后宫美人几千人,寻起来谈何轻易,更遑论灭杀。
殿门甫一关上,星使便跪在她床榻前,伸脱手,在她眉间一点。
这下好了,上四妃中多了个德妃,齐活了。豫章谢氏本就权势不差,官至大理寺的礼部的中书省的……她又有护驾之功,以她没事儿也要找三分茬、睚眦必报的本性,后宫……怕是要变变天了。
看清信上几行字,女子微微一笑。
就那样看了半晌,谢令鸢感觉她将本身的灵魂都洞穿了,太后才终是点头,沉声道:“有劳方丈,看来德妃乃是天恩圣眷,是我大晋仁政之普泽,打动天意。便就放心疗养,稍后请太医来瞧瞧,有无留下后遗之症。”
萧怀瑾亦是变脸如翻书,他的陪侍麻溜儿地齐齐跪了一地,一旁的汉白玉宫道上,浩浩大荡的二十二名随行侍从,倒影在空中上贯成了一片黑云阴翳,跟在一架鎏金舆辇以后。
“嘘。”
太后一身绛紫色双凤对襟大衫,五谷歉收织金红缎的披帛蜿蜒在地,折射出日头上的流光,熠熠刺眼。只是再骄炽炽热的光,也全被她周身的寒气所摈除。
面前他的妃嫔死而复活,还在讲身后见闻,不就是异象么?
萧怀瑾冷眼,先时他在来的路上,太后的人奉了懿旨来拦他,他一怒之下叫人滚,太后见他顶撞不从,这便亲身前来,暗着敲打,明着发落他了。
只是太后的五官,本应是温润含情的表面,现在却眼如寒泉,暗隐刀光,宽额高鼻,红唇紧抿,显得冰冷威仪,一看就是大风大浪里磋磨了多年。
太后并不看萧怀瑾,声音森冷:“李怀,哀家叫你传懿旨,拦着陛下不要胡来,免得撞煞,这么点差事,为何办不当?!”
刹时,周遭的氛围,比她刚才诈尸排闼时,还要诡异几分。
为防有人就这类事做文章,她天然也是不欲将此事闹大,倘若太医凭了脉,发觉那里不当,到时候暗中赐死,对外称德妃病故便是。
***
素处仙君是被人奉在神坛上的人,总不至于来欺诈他。顺水推舟,素处仙君的结论,是指德妃从棺材中活过来,此等异象,可留之。
谢令鸢跪在殿前未能起家,听出天子在暗讽太后管得宽,不由惊奇。虽说天家无亲情,但这对母子连做戏也不屑,何至于此?
真是要感谢德妃的死而复活了。
谢令鸢的贴身宫女欢畅得一边擦眼泪,一边安排宫人安插房间。跑进跑出,步态都轻巧了几分,圆圆脸上带着忧色。这宫女名唤画裳,是原主入宫时,从谢家带来的亲信。
陪侍中的一个高阶内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办事倒霉,陛下……陛下对峙要来,奴婢实在拦不得,求太后惩罚!”
竟然还真福大命大地活下来了?用心的吧?谢氏这是用心憋在棺材里,等追封了德妃,才爬出来的吧?
且玉珠为左证,她亦有对上界的影象,这死而复活的古怪遭受,是天恩,也是他君泽庇佑的意味。如此一来,那些能够于后宫倒霉的谎言将不攻自破,都城乃至天下,都会歌颂这桩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