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酒,一起驾马到京郊伽蓝寺。我翻身上马,朝他笑道:‘好了,就是这里了。’他略微有些惊奇,道:‘伽蓝寺?’我对他惊奇神采非常对劲,笑道:‘恰是。’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将马拴好,筹办去敲寺门。我忙拦住他,道:‘别,如答应不就扫了兴趣。’他又是迷惑,又是猎奇,道:‘那如何出来。’
琼奴陪着我回房,正闲走着,我见一仆人手里拿着东西,朝东厢走来。他瞥见我,施了礼,道:“见太蜜斯。”我唤他起来,问道:“是要送东西畴昔吗?”他低头答道:“是,是封给夫人的信。”我点点头,让他去了。
她抚着我脸庞的手不住的颤抖,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却再也哭不出声音来,只要低低的哭泣。我抱住她,任她瘫倒在我怀里,泪湿衣衿,我下颚顶着她的肩,泪也无声而落。
不知过了多久,娘在我怀里无声睡着。我唤了琼奴,一齐奉侍她睡下。颠末今晚,我已是毫无睡意。琼奴将手中已凉了的茶放下,又换了盏热茶递与我。我看着她,勉强一笑,牵过她的手,凉的很,我帮她捂着,道:“你不必在这陪我了,在内里站了大半夜,早点去歇了吧。”她笑了笑,握住我的手:“蜜斯,我陪着你。”
望保重。
提笔作此信,忽忆及,你离京已十载。叹浮生若梦,转眼你我早已是鬓含霜雪。
我看着她,内心一阵酸楚,我晓得她内心难过。娘长的极美,出尘脱俗,人淡如菊。来到扬州这么些年,不是没有人托娘舅来提亲,可每次娘都是淡然一笑,不作理睬。到闲时,她总会取一把琴,朝北而坐,拈弦细抚,不弹别的曲子,每次都是那一首:《奴带笑》。她也不亲身教我弹琴,从外头请了个教员来。我初学琴时,就听教员赞过她的琴艺,说仿佛仙乐。我央她给我弹一首,她便奏了《奴带笑》与我听,我不肯,求她换首曲子,她却恍若未闻,只淡淡一笑,道声:“娘只会这一首。”现在想来,许是与心中的那位瞻兄,我的爹爹有关了。
她仍旧顾自饮着,一行清泪无声滑过她的脸庞,她面上带笑,也不去拭,任由泪沿着尖削的下颚垂落,滴在杯里,和着辛辣的酒一起饮尽。
回到屋内,在香炉里捻了撮沉水香,取了琴来,伴着窗外滴答雨声,悄悄抚着。琼奴坐在一旁伴着我,也不说话,只当真听着,她是最晓得我的。
当时的日子过的甚是舒畅,虽不是吃遍山珍海味,穿遍绫罗绸缎,却也是锦衣玉食。身边又有一群朱门公子簇拥,为了我,视金如土。唯有一事,便是不知情爱为何物。也见过那文人骚客,风骚侠士,听过那“只愿君心似我心”般的誓词。心中倒是晓得,他们待我,不过如观花,趁着容颜姣好,花颜正茂,便立足相看,欲采下藏入袖中。但待到花朵枯萎,容颜尽损时,怕只剩下掷落尘泥,提履踩踏之心了。又那里配称得上爱呢。
那今后,他每日都来找我,或听我抚曲一首,或喝酒作诗,或驾马闲游。他从反面我说心烦之事,我也向来不问,但我晓得,世家公子所心烦的不过乎宦途和家属吧。我晓得,我已经喜好上了他。我亦晓得本身的身份,愈是来得不易,愈是珍惜。
我走到窗前,半掩上窗扉,窗外那株芭蕉昨夜被夜雨洗过后,愈发翠绿。我吟道:“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
月前,朝堂上议及天子亲政之事,瞻兄力主还政于帝,结合众大臣上表,奏请太后还政。因首辅进谗,太后大怒,将瞻兄及家眷囚于天牢。三今后,宫中下旨,瞻兄斩立决,家中男眷发配塞北放逐,女眷没入掖庭为奴为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