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番话更加意有所指,惊得云千雪久久不语。最后,太后只和缓的笑了,闲适的说道:“你现在既是有身孕的人,总该有些补助。哀家临时将你复为从八品的采女,准你今后的吃穿用度,以秀士礼相待。”
太后似是有一丝不忍心,眼中也有了动容之色,道:“你既是能放下,今后的日子要如何过,要如何过好了,也得细想一想。你现在有孕,再不是孑然一身的人了。哀家曾说过,凡事固执过分,缘分必将早尽。”
云千雪想也未想,很快的将那药碗推到了地上。仿佛恐怕多问一问那汤药散出来的气味,本身的孩子便会不保一样。“我已经在宫中了。”
云千雪站在颐宁宫仪门最高的台阶上,东西六宫中重重飞檐尽收眼底。那明黄的琉璃瓦,让细雨打湿,不似晴日里被阳光照着那般刚烈结实,而是可贵的温软温和。这沉肃又非常富丽的深深宅院中,住着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一群人。
太后蹙眉,也是有些悔不当初的模样,最后只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现在孤儿寡母,年青轻的守寡,这么多年,也算是个不幸的人了。幸亏我们君念,是个最听话懂事的孩子。”
云千雪嘴唇发白,抬眸,清凌凌的看着太后,直言道:“太后并不想动我腹中的孩子,如果当真想,只怕我刚入颐宁宫那会儿,就脱手了。何必还要这么费事,那会儿,太后只消叫太医不必经心给我医治。这个孩子,自但是然的就没了。”
“人呐,这数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别比及哀家这一把年事,回想起少时,只留下了悔怨。内心蒙尘的时候,记得扫一扫。瞧清楚了,本身的心才是要紧。你是个女子,不是神佛。终究能主宰的是你本身,却不是别人。有些事,哀家劝你想清楚。别觉得被蒙着眼的往前冲,到时候撞得头破血流。给本身留些余地,也是给旁人留些余地。这时候不平,自有老天攥在手里呢!”
太后一阵无言,指了指云千雪。一旁的踏月便立时将云千雪扶了起来,又听太后幽幽开口,“既已有了决定,今后如何辛苦不易,也要本身受着。且不说畴前如何,从本日起,你的路便是你本身选的了。”
踏月忍不住道:“娶妻娶贤,当年雍王妃以永安郡主与雍王之事相威胁,让太后不得不默许让给她嫡妃的名分。现在又不时在太前面前攻讦永安郡主。奴婢只觉着,殿下之不幸,也与她脱不开干系。”
在官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是家人。可在启曌城中,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有很多时候都是仇敌。一个个鲜敞亮丽,闻言软语的脸孔下,不知藏着一个如何戾气吃人血肉不吐骨头的巨兽。
云千雪悄悄的点头,似是有千言万语,临了,只渐渐的开口道:“不悔怨。”
出了寿康殿的门,晌午的阴沉天气早已不在。此时阴云密布,重堆叠叠近乎就要压向颐宁宫的殿檐斗拱。踏月让人取了伞,为云千雪遮着风雨,送着她出颐宁宫。
云千雪双眉一动,扬起一个清澈又明丽的笑意,曼声道:“我本身一小我能安稳的走归去,请姑姑回过太后。这条路,我会走的很稳,很安然。如果路滑,就踏结结实一步一步站稳了走。如果有石子,天然会踢开。不会绊了本身,更不会磕了本身。请太后放心便是!”
“太后已经让小回子与绿竹两人去关雎宫支应了,把宫所清算好,让小主能立时住出来。”踏月恭敬的说着,一手举着伞,一手不觉扶住云千雪,让她稳稳的迈过颐宁宫仪门的门槛。
太后谛视着云千雪明朗无波的神情,定定问她道:“不悔怨?”
见她的影子在宫巷的另一端消逝了,踏月才回暖阁给太后复命。她将云千雪的一字一句,悉数与太后说了。见太后冷静无言,只是不住的点头,忍不住迷惑道:“太后不怨云采女误了殿下,现在还肯如此开解教诲,实在是云采女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