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是潮湿的,在夜风还是醺热之下,触觉微凉。她悄悄感喟:“皇被骗然应当救永璐,不为别的,只为他是您的血脉。但……”
天子微有不豫之色,对着和敬还是语气温然:“璟瑟,后宫中很多事,你并不明白。”
嬿婉谦虚而恭敬:“我曾经奉养过孝贤皇后,孝贤皇后暖和端庄,气度高华。我内心,只要她一人才是垂范天下的皇后。”
天子扬扬得意:“每日措置着天下的朝政,也该享用这天下的美食、美景与美人。”
天子道:“你想到甚么?直说便是。”
这一年入冬早,十月间便下了几场大雪,倚梅园的梅花早已绽了好些花苞,盈盈欲放。如懿看了欢乐,便命人折了几枝最好的白梅,一并带了过来。
天子的面上闪过一丝软弱:“可在门外的,也是朕的儿子,朕不能完整置之不睬。”
天子饮了一口酒,脸上微微出现晕红光彩:“你再说便是。”
和敬很有恻然之色:“一个女人没有夫君的恩宠,想要安然度日是多么艰巨。当年皇阿玛忙于政事,伴随额娘的时候未几,额娘贵为皇后,偶然也不得不防着嫔妃僭越,何况令娘娘只是出身汉军旗的小小妃子。”
天子在暖阁翻阅书卷,如懿相伴在侧,往青玉狮螭耳炉中添入一小块压成莲花状的香印,又加以银叶和云母片,使香气均匀。那袅袅淡烟,溢出雨后梧桐脉脉翠色的清逸,衬得四周更加安宁。
这一来,便是和敬公主也添了怜悯之心,入宫时瞧见一二,便嘱人送了山参燕窝畴昔。偶尔没有宫人服侍在前时,和敬度量小儿,引袖哀要求道:“令娘娘再有不是,皇阿玛也该看在后代的分儿上。再者永璐早产,令娘娘卧病,不都是当日为了救庆佑而起的。”
“臣妾听闻草原各部一向不睦,固然都臣服于大清,但暗里里争夺烧杀之事也时有耳闻。霍硕特部与博尔济吉特部不睦已久,博尔济吉特部是爱新觉罗氏的姻亲,若要选妃,本就该博尔济吉特部为先。估计霍硕特部亲王也是看准了博尔济吉特部无适龄的少女可选,以是才会奉上女儿蓝曦格格,以求来日如有纷争,可得皇上庇护。且自从准噶尔之过后,霍硕特部自知见罪于大清,也是示好之举。如许一来,博尔济吉特王爷可不是要焦急了?选来选去,只要一个三十岁的亲生女儿,也只好忙不迭地送来了。”
宫中的选秀,向来不过是循例罢了。把这天下的美人都采集一遍,才是尽了皇家的权势了。实在天子宫中妃嫔的来源,选秀不过是一小拨儿,有宫女承恩侍上的,有外头大臣亲贵进献的,有蒙古各部选的,林林总总,老是有新的美人一朵一朵地开在御花圃里头,谢了一朵再开数十朵,永久没有残落的时候。
如懿连连点头,鬓边一支赤金凤东珠发簪的红宝琉璃流苏沙沙地打在鬓边,仿若顶风的红梅点点,更加衬得人面桃花:“皇上刚选了秀女,还嫌这美人不敷么?”
天子神采微沉,侧身坐下端过茶水抿了一口:“你替令妃讨情?”
天子连连下筷,笑道:“没有腥膻气,是口外的肥羊。肉质细嫩,应当还是小羊。”天子闭上眼细细品了半晌,“有松枝的暗香,另有菊花的甘洌……”
天子拨着盘中的羊肉,漫不经心道:“那就是永和宫吧。”
和敬如樱红唇抿起一抹温娆笑意:“额娘在天有灵,必然明白皇阿玛对她的挂念。”二人言罢,天子便去忻妃宫中。此时忻妃已然有孕,天子甚为体贴。而忻妃也因为六公主的早夭,格外埠谨慎翼翼,几近闭门不出,放心养胎。
天子发笑:“后宫之事,不算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