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的眼眶被肝火熬得通红,她死力忍耐着道:“你与本宫也算争了一辈子,相互也没过几句好话。或者再说得刺耳些,本宫厌你恨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本宫从未想过要你死。”
窗外一枝红梅旖旎怒放,天子凝眸半晌,眸中如同冰封的湖面,除了彻骨寒意,不见一丝动容之色:“生存亡死,花着花落,皆是命数。她心性暴虐,害死了朕的璟兕和六公主,想来老天也不会庇佑!”天子停一停,渐渐啜着一碗野鸡崽子酸笋汤,不疾不徐道,“若嘉贵妃真不可了,便叫外务府预备着后事吧。别一时候乱起来,没个下落。”
本来她们的平生,再姹紫嫣红,占尽秋色,却也逃不过落红残落、碾身尘泥的命数。
玉妍愣了一愣,倔强地梗着脖子,厉声道:“那么我也没有害你的女儿,害忻妃的女儿!我也发誓,‘繁华儿’,‘繁华儿’咬了你的女儿,惊了忻妃的胎气,绝对不是我教唆教唆的!”她的牙齿白森森的,死死咬在暗紫的嘴唇上,咬出一排深深的血印子,目光如锥,一锥子一锥子狠狠扎在如懿身上,“至死我也不明白,我的‘繁华儿’如何会偷偷跑出了启祥宫,又得了咬人的疯犬病,当时我全数心机都在永璇的伤势上,我甚么都顾不得了……”
玉妍躺在枕上,仰着脸像是瞪着不着名的悠远处,渐渐点头道:“不顶用了!我本身晓得本身,要强的心过分,现在竟是不能了。早晓得本身不过是个贡品,不过是被人随时能够甩去的一件破衣裳,一双烂鞋子,当年何需求这般和你争皇后之位,这么拼了命生养皇子。这么费经心机,到头来不过是扳连了无辜的孩子,都是一场空罢了。皇上……我也算是看破了,虚情冒充了一辈子,总觉得另有些至心,临了不过是如此……”她长叹一声,俄然挣扎着揪过本身披垂的长发。大抵久未梳洗,她的一头青丝如干蓬的秋草,她浑然不觉,只是颤抖动手吃力地编着辫子,渐渐笑出声来,“当年,我的头发那么黑,那么亮,那么都雅。我在李朝,固然是个小小的宗室之女,但是我那么年青,甚么都能够期盼,甚么都能够重新来过。我能够嫁入王宫,成为世子的嫔妃,守着他那么和顺的笑容过一辈子。算了,那样的话和这里也都一样,还是得不明不白地争一辈子。但是,但是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连李朝人都不让我做,让我死了都是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要选一个敬爱的阿里郎,一辈子不消争不消抢,必然是家中职位最尊崇的正妻,获得丈夫的关爱和尊敬。我能够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新年的时候,和他们一起打年糕、跳春舞。我……我……”
容珮见清算的宫人们都出去了,方才道:“该死!皇上就早该这么不待见嘉贵妃了,也免得她一副狐媚暴虐的心肠。奴婢看了内心真痛快!”
他嘲笑,微薄的唇角一勾,目光里有炽热得逼人的嫌弃:“她若说了,岂不是扳连了她最牵念的母族李朝?”他将手中银筷重重一搁,上头坠着的细银链子收回颤栗的栗栗声,“今儿午后看折子,另有一件更好笑的事呢。李朝上书来讲,查知金玉妍确是抱养来的女儿。李朝嫡庶清楚更甚于我朝,庶出之子尚且沦为仆婢,何况是不知那边抱来的野种?抱养金玉妍的佳耦二人,已被李朝君主放逐。又说金玉妍不知血缘那边,连是否是李朝人氏也难辩白,只得叩请我大清上邦讯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