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十七章 同林鸟
天子气急,荷荷而笑,“好!好!容嫔之事就算朕痴心所付,但她到底是朕的人了,前尘旧事,朕也不与你计算。”
有一瞬的恍忽,她不知对着他,该说如何的话才算是得体。仿佛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将相互推得更远,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再无转圜,“本日茂倩固然对臣妾很有指责,但臣妾不怪她,也不怨她。因为比之豫妃寻机抨击,茂倩实是太不甘心!她的怨怼,臣妾如何不懂。为人老婆,最首要的便是夫君。凌云彻与她并非两情相悦,不免有所忽视,才惹来今番是非。可臣妾与皇上多年相随,无话不成说,无事不成言。皇上有刺在心,不肯明言,可嫌臣妾不顾颜面说了出来。这般言行,相互生分至如此地步,臣妾如何满足!”
如懿满心苦涩,如吞了一枚黄连在口中,连唇角的笑也勾起了那般苦冷意味,“本日茂倩这般混闹,皇上倒不怕有流言流言传出去么?”
“大胆么?”数年的冷酷相待,悠远的间隔以后,倒是难言的孤寂和孤寂里不肯让步的倔强、酸楚、粗涩,一点点磨砺着属于她的光阴。那一刹时,仓促数载的幽寂与哀怨,凝成眼角一点冰雪般寒光,“还是皇上身为人君,气度却如芥子一末,容不下半点与己分歧之事。皇上介怀凌云彻捐躯救护臣妾,不过是因为本身身为人君,更加夫君,老婆有难不能以身相护。凌云彻救护有功,何错之有?他的错,不过是救了别人的老婆,让她夫君毫无作为,还为恂嫔置妻儿安危于无物,在人前露了凉薄之相。皇上深觉愧怍,天然容不得他!”
天子的手抓得她太紧,压得伤口血液滴滴排泄,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天子怔了怔,显是发觉了她的痛苦,顺手扯过她纽子上系着的杏色水绫绢子抹了几把,顺手撂下道:“归去悄悄叫江与彬替你瞧瞧,不必张扬。至于茂倩,朕自会措置,令她不准妄言。令贵妃晓得分寸,也不会别传半字。”
天子的沉郁中模糊有激愤如雷霆逼近,“安闲嫔进宫以后,从你被凌云彻所救以后,你常常与朕言及你的倦怠,莫非与朕一起,真的让你如此厌倦么?”
如懿恍然发笑,“皇上,臣妾不是刻薄,只是心伤。臣妾与皇上自少年相伴,几经风雨,现在却相互猜忌,事事疑忌。令贵妃与容嫔相伴皇上之数天然不能与臣妾相较,一个得皇上信赖,一个得皇上万千珍惜。臣妾看在眼中,五味杂陈,实不忍言。”
茂倩才匀了脸,又哭得满脸涕泪,恨声道:“你晓得甚么?我拼着一口气,只为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罢了。离了他,旁人不晓得拿多少刺耳的话说我呢。”
天子并不喝止,只是摆首,冷酷若十仲春的霜雪,“你说的这些话,可见心魔深重,难以自拔。”
如懿有恍忽的失神,“是了。皇上回宫,自有令贵妃曲意顾问,是臣妾多虑了。”
如懿神采凄然,楚楚道:“臣妾当然心磨难去,皇上又何尝不是任凭心魔猖獗?若不是皇大将凌云彻舍命救臣妾母子的忠义视作男女之私,耿耿于怀,本日茂倩也好,豫妃也罢,那里惹得出这番风波是非?统统统统,不过是因为皇上本身已然认定,才由得浑浊之言,残虐宫中!”
天子都雅的眉毛深深蹙起,厌倦不已,“那么,你感觉朕在你心目另有职位可言么?自朕立你为后,你事事自专。朕有所宠幸,你便蓄意禁止。朕有所爱,你也各式难堪。容嫔与你当然还算敦睦,但朕一想起她不能生养的汤药是你亲手端去,朕便忍无可忍。”
茂倩别过甚,哼了一声道:“这会子急吼吼地送银票来做甚么?打量着拿银子哄我欢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