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后宫·如懿传（全六册） > 第一章 香事
如懿眉心一动，正欲出言，只觉到手背上多了暖和的沉重。她回顾，但见海兰目视火线，平和无澜，只是微微摇首，表示她不要多言。
“笨拙！”如懿的声音似晴空春雷，突然划过私语切切的殿中，她双眸微垂，覆落如乌云般的阴翳，语气凌厉，脸上神情却如常平淡，“寒歧以一己私欲，不吝摆荡边地安宁，高山起兵戈，引来杀生大祸，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你既口口声声自称为寒歧的未亡人，就该赎他往昔罪孽，化兵戈为财宝，保全族人安稳。岂可血溅当场，为如许妄动生杀之事的人殉情？”
风几次刮起，庭中十数盆燕草苗条的草叶狂舞若碧蛇。海兰穿戴浅绿的衣衫，盈盈身姿在卷席着微尘的暴风中显得格外胆小。她的衣裙上绣着大朵大朵盛放的玉色菡萏，被风鼓励得如波縠荡迭的波纹。她倚在朱漆红柱下，定定道：“人说劲草才气在疾风后保存，我却不太信赖。因为只要荏弱的草，晓得随风窜改，才不会被摧折。姐姐有没有见过，暴风以后，起首倒下的都是平时看似枝粗叶壮的大树，而细弱的草叶，风来则倒，风去则仰，最后才气安然无事。我很但愿，姐姐不要做一棵树，而要如燕草普通，固然细弱，但能审时度势，俯仰自如，才气清芬满天下。”
嬿婉见天子三魂不见七魄，手心一阵阵盗汗直冒，光滑得几近抓不住绢子。如懿轻叹一声，向着身边的海兰低低道：“皇上他，已经不知本身在说甚么了。”
凌云彻承诺着退到一旁。香见泫然欲泣，却死死忍住了眼泪，仰天长叹，“寒歧，对不起，我报不了你的仇了！”
长街的风霍霍穿行，将颖嫔最后的诘责扯出尖厉的余音。这话勾得绿筠本来带着病色的面孔更加颤颤，“皇后娘娘，颖嫔mm这话倒说得是。那寒氏本日敢挥剑直指皇上，明日保不齐要做出甚么谋逆之事。和如许的女子在一起，只怕会风险皇上龙体啊！”
天子的嘴唇微微泛白，面孔倒是少年人才有的桃花泛水时的桃红艳灼，他极驯良地劝下凌云彻，“寒氏不懂御前端方，你细心伤着她。”
天子本来长于词令，可目睹香见起火，亦是皓月清辉、花树凝雪之貌，口中讷讷，一时不能应对。
绿筠如何不懂，又暴露那副怯怯的神情，垂首恭谨，“皇后娘娘说得是。孩子的寄名符还没换，臣妾心中挂念，先辞职了。”
天子转首看她，那笑容显得有些对付，“朕若得空，就会去看永璐。”他的目光浮泛而并无沉沦的意味，只要逡巡过茫然失神的香见时，才满溢着温软而缠绵的情味。他慎重叮嘱李玉，“将承乾宫好好打理出来。不然，朕就摘了你的脑袋。”李玉诺诺承诺，悄悄抹去额头盗汗。天子再未几言，阔步拜别，将一众目瞪口呆尚未回过神来的人丢在身后。
她扶着容珮的手，听着心浮气躁的颖嫔在耳边聒噪：
如懿心下微凉，仿佛春季寒蝉冷露逼仄浸入，“海兰，本宫从未见过皇上这般模样。本宫……”她欲言，却有有力感深深攫住了四肢百骸，“你看皇上这个模样，本宫说甚么，他还听得见么？”
香见激愤不已，满脸涨得血红，死死盯着如懿。如懿也不惧，只将纤纤十指垂落于十二朵西番莲沉香紫广袖以外，似霞光萦旋，自云端拂过。
太后并不出声，只是将忧疑的目光投向如懿，沉声道：“皇后，你信赖么？”
仿如有雨水从天空坠落，跌入水面，漾起波纹微澜。如懿的眸光有了些微窜改，她的声音极低，“你感觉，本宫说了不该说的话？”
如懿淡淡一笑，将手边盛着荔枝蓼花的银罗碟推向海兰，“这荔枝蓼花是你最爱吃的，尝一些吧。”说罢，又向容珮道：“愉妃身子弱，吃不惯百合如许性凉的东西，你去端一碗梨肉枇杷饮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