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棵倭瓜秧，也顺着磨房的窗子爬到房顶去了，就在房檐上结了一个大倭瓜。那倭瓜不像是从秧子上长出来的，仿佛是由人搬着坐在那屋瓦上晒太阳似的。实在都雅。
这窗子上的黄瓜秧一干掉了，磨房里的冯歪嘴子就每天能够看到的。
“我来了。”
有二伯一和冯歪嘴子说话，可向来没有偷着溜掉过。他问下雨天，磨房的房顶漏得短长不短长？磨房里的耗子多未几？
戴着他的四耳帽子，他未曾说话先笑一笑的模样，一看就是冯歪嘴子。
有的时候，我内心感觉好笑，忍也不能忍住，我就跳了起来了，用手敲打着窗子，笑得我把窗上挂着的黄瓜都敲打掉了。而后我一溜烟地跑进屋去，把这景象奉告了祖父。祖父也一样和我似的，笑得不能停了，眼睛笑出眼泪来，但是老是说，不要笑啦，不要笑啦，看他闻声。有的时候祖父竟把后门关起来再笑。祖父怕冯歪嘴子闻声了不美意义。
“老太爷本年没下乡去看看哪！”
“西公园来了跑马戏的，我还没得空去看，你去看过了吗？老王。”
他进了屋来，他坐在祖父中间的太师椅上，那太师椅垫着红毛哔叽的厚垫子。
我回身就往家跑，跑到家里就跟祖父讲，说那冯歪嘴子的炕上不知谁家的女人睡在那边，女人的被窝里边另有一个小孩，那小孩还露着小头顶呢，那小孩头还是通红的呢！
我看了一会，看不出以是然来，感觉非常无趣。正想回身出来的时候，被我发明了一个瓦盆，就在炕沿上已经像小冰山似的冻得鼓鼓的了。因而我想起这屋的冷来了，立即感觉要打寒噤，冷得不能站脚了。我一细看那扇通到后园去的窗子也通着大洞，瓦房的房盖也透着彼苍。
祖父的窗子上了帘子，看不见天上的星星玉轮，看不见大昴星落了没有，看不见三星是否打了横梁。只见白煞煞的窗帘子被星光月光照得发白通亮。
但是从外边看起来，那窗子实在都雅，着花的着花，成果的成果。满窗是黄瓜了。
“……说我怕死，我也不是吹，兵马刀枪我见过，霹雷，黄风我见过。就说那俄国毛子的大马刀罢，见人就砍，但是我也没有怕过，说我怕死……介年初是啥年初……”
那磨房的窗子临着我家的后园。我家的后园四周的墙根上，都种着倭瓜、西葫芦或是黄瓜等类会爬蔓子的植物；倭瓜爬上墙头了，在墙头上开起花来了，有的竟超出了高墙爬到街上去，向着大街开了一朵火黄的黄花。
冯歪嘴子喝酒了，冯歪嘴子睡觉了，冯歪嘴子打梆子，冯歪嘴子拉胡琴了，冯歪嘴子唱唱本了，冯歪嘴子摇风车了。只要一扒着那窗台，就甚么都能够瞥见的。
冯歪嘴子在窗里，祖父在窗外，祖父看不见冯歪嘴子，冯歪嘴子看不见祖父。
当我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冯歪嘴子一喊着“黏糕”“黏糕”地从大墙外颠末，我就爬上墙头去了。
祖父说：
冯歪嘴子把车子一停，因而切好一片黏糕奉上来了。
我伸手就翻开布帘了，往里边一看，呀！里边另有一个小孩呢！
有二伯因而也就告别走出园子来。冯歪嘴子也就还是打他的梆子。
“快睡觉罢，半夜半夜不好发言的。”
“这边来，这边来。”
“好好睡罢，明天凌晨早夙起来，我们烧苞米吃。”
一到了夏季，冯歪嘴子差未几每天出去卖一锅黏糕的。
我去买黏糕的时候，我老是去得早一点。我在那边等着，等着刚一出锅，好买热的。
他们两个相互说完了话，有二伯让冯歪嘴子到后园里来逛逛，冯歪嘴子让有二伯到磨房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