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儿子也和浅显的小孩一样,七个月出牙,八个月会爬,一年会走,两年会跑了。
冯歪嘴子推着单轮车在街上一走,小孩子们就在后边跟了一大帮,有的费钱买,有的围着看。
他们两个相互说完了话,有二伯让冯歪嘴子到后园里来逛逛,冯歪嘴子让有二伯到磨房去坐坐。
因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明白兔,那兔子的耳朵,和那磨房里的小驴的耳朵普通大。我闻声有二伯说“兔羔子”,我想到一个明白兔,我听到了磨房的梆子声,我想到了磨房里的小毛驴,因而梦见了白兔长了毛驴那么大的耳朵。
接过黏糕来,我正想拿着走的时候,一转头,瞥见了冯歪嘴子的那张小炕上挂着一张布帘。
另有一棵倭瓜秧,也顺着磨房的窗子爬到房顶去了,就在房檐上结了一个大倭瓜。那倭瓜不像是从秧子上长出来的,仿佛是由人搬着坐在那屋瓦上晒太阳似的。实在都雅。
半夜半夜的,鸡鸭猫狗都睡了。唯独占二伯不睡。
错了,我又跑归去换。冯歪嘴子又别的切了几片,撒上白糖。
那东配房里,有二伯一套套地讲着,又是河沟涨水了,水涨很多么大,别人没有敢过的,有二伯说他敢过。又是甚么时候有一次着大火,别人都逃了,有二伯上去抢了很多的东西。又是他的小时候,上山去打柴,遇见了狼,那狼是多么凶恶,他说:
因为西南角上的那段土墙,因为年久了出了一个豁,我就扒着那墙豁往外看着。公然冯歪嘴子推着黏糕的单轮车由远而近了。来到我的中间,就问着:
祖父最喜好吃这黏糕,母亲也喜好,而我更喜好。母亲偶然让老厨子去买,有的时候让我去买。
因而站在后园里便可看到冯歪嘴子,扒着窗子便能够看到在拉磨的小驴。那小驴竖着耳朵,戴着眼罩,走了三五步就响一次鼻子,每一抬脚那只后腿就有点瘸,每一停下来,小驴就用三条腿站着。
我伸手就翻开布帘了,往里边一看,呀!里边另有一个小孩呢!
他进了屋来,他坐在祖父中间的太师椅上,那太师椅垫着红毛哔叽的厚垫子。
但是从外边看起来,那窗子实在都雅,着花的着花,成果的成果。满窗是黄瓜了。
厥后那黄瓜秧就像它们相互号召着似的,成群结队地就都一齐把那磨房的窗给蒙住了。
“快睡觉罢,半夜半夜不好发言的。”
“说我怕‘死’,我也不是吹,叫过三个两个来看!问问他们见过‘死’没有!那俄国毛子的大马刀闪光湛亮,说杀就杀,说砍就砍。那些胆小的、不怕死的,一传闻俄国毛子来了,只顾逃命,连家业也不要了。当时候,若不是这怯懦的给他守着,怕是跑毛子返来连条裤子都没有穿的。到了现在,吃得饱,穿得暖,后果结果连想也不想,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知己长到肋条上,黑心痢,铁面人……”
祖父在园子里的时候,他和祖父说话。他说拉着磨的小驴,驴蹄子坏了,一走一瘸。祖父说请个兽医给它看看。冯歪嘴子说,看过了,也不见好。祖父问那驴吃的甚么药?冯歪嘴子说是吃的黄瓜籽拌高粱醋。
“兔羔子,兔羔子……”
我去买黏糕的时候,我老是去得早一点。我在那边等着,等着刚一出锅,好买热的。
冯歪嘴子说小驴的一条腿坏了。
不过买了来是稀有的,一人只能吃手掌那么大的一片,不准多吃,吃多了怕不能消化。
太阳一出来了,那些在夜里冷僻清的丝蔓,一变而为暖和了。因而它们向宿世长的速率更快了,仿佛眼看着那丝蔓就长了,就向前跑去了。因为种在磨房窗根下的黄瓜秧,一天爬上了窗台,两天爬上了窗棂,比落第三天就在窗棂上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