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林娘子叮咛使女锦儿替三娘备好香汤沐浴,又放了汗巾、镜子、木梳、篦子、刷子、刷牙子、青盐揩齿(即宋朝牙膏)一应梳洗器物,便道:“三娘放心梳洗,师嫂自来与你清算。”
两人转到城东小横桥旁,转进一条街,来到一处屋院前,林冲引着三娘出来,其间格式还是前堂后寝,前后分为四层,最内里是屋门,第二层是前堂,第三层是后堂,第四层是宅后一处小院,在厅堂与寝室之间有穿廊,两侧有几间耳房。
三娘愠道:“师兄比徒弟管得还紧,都不似畴前那般谅解人!”林冲拿出一张玉笺道:“徒弟临走时留书在此,教我这个师兄好好管束于你,便是师命在此,休得浑赖!徒弟便是晓得你在西北军中之事,出了偌大的风头,蓟州一丈青扈岚,斗败夏奴第一懦夫,哼哼,好大的威风。徒弟恼了你不听他言语,是以都叮咛了我们几个同门师兄弟,但教你来投时,都是普通的严加管束些光阴。”
扈三娘哀鸣一声,林冲竟然连宝刀都不要,此次看来是来真的了,却似入了十八层天国普通,自此便被林冲软困家中,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扈三娘当下大喜,上前拜了一拜道:“师兄,怎的在此?”林冲微微一愣,细看了三娘一回,犹疑不定道:“兄台是哪位?”三娘一急,摘掉头上笠子,散了发髻,一头秀发飘下,笑着说道:“小妹扈岚啊。”
林冲微微一笑道:“娘子无需惶恐,她是我师妹,是个女儿家,姓扈,唤她三娘便好。三娘,这是师兄浑家,都城张教头女儿,结婚三载了。”
没何如,三娘只得苦着脸任由林娘子与锦儿清算打扮,半晌后打扮已成,只见:头梳百花松云髻,上簪金缕青玉簪,袅娜纤腰红罗裙,素白月衫笼雪体,淡黄软袜衬弓鞋,蛾眉紧蹙怨怼多,娇面低垂忧愁憾,玉骨香肌消玉雪。
三娘吐吐舌头道:“就师兄端方多。”林冲又待经验时,林娘子却道:“三娘勿怪,官人在京中任职,来往都是官宦属吏,若来访时,撞见家中不周正,只恐同僚间讽刺。”
三娘看了一回,内堂掀帘子转出一名娘子来,三娘细看时,真是姣好秀目,杏眼樱口,活脱脱一个美娇娘,中间跟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使女。那娘子见了两人,一个是本身丈夫,另一个倒是陌生男人,哎哟一声,红了脸,仓猝低头,立在一边见礼道:“不知官人会引了客人至内堂,奴家冲撞失礼了。”
林冲笑道:“恰是要教娘子让她换了衣裳,穿得不端方时,不成体统。”说罢笑着转回前堂去了。三娘冲着林冲的背影伴了个鬼脸,却被林娘子拉着进屋内换衣去了。
难却难在梳髻打扮一项上,画眉抹粉了几次后,三娘常自念叨:“天将降于斯人也,必先教其画眉,使其抹粉,衣裙加身,行拂乱其所为,以是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两人出了冰雪店家,林冲却带着三娘往城东小横桥而去,三娘奇道:“师兄,你家不是住城西金梁桥么?”林冲道:“一年多前买了新屋,便搬了畴昔。”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东京屋院多么价贵,林大官人都能买新屋院,小妹前来投奔还真对了。”林冲又哭笑不得道:“还是恁的牙尖嘴利。”
林娘子知书达理,听她胡乱改文,笑道:“哪个女子不想自个儿妆容更美些,三娘倒好,这般不肯。”三娘道:“自小行走江湖在外,风霜惯了,打扮了反倒不惯。”林娘子劝道:“凡女子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相夫教子便是美德,稍后师嫂取《女诫》来与你。”
三娘戴好笠子,笑了笑,心头暗道:“此次来专是为了师兄你啊。”口中却道:“恰是。”林冲道:“徒弟去了姑苏办事,走时交代,若你前来寻他,教我照看你,你便先随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