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乌黑,屋舍窗扇混乱残破,父亲谢鸿和娘亲冯氏都倒在血泊里,气味俱无,身材冰冷,而她却如何都触碰不到,只要那种彻骨的惊骇绝望刻在心底里,醒来都感觉心惊肉跳,额沁盗汗。
瓢泼大雨浇得人浑身凉透,那伤势血迹更是令人惊骇,她手指颤了颤,稍稍游移了下,便决然叮咛随行的仆妇,“找人把他抬到近处的屋子,别叫淋雨,备些热水看看伤口。石榴跟我走,从速去请郎中。”
玉嬛被雨淋成了落汤鸡,珠钗玉簪掉落,发髻稍散,那袭质地宝贵的襦裙被泡得湿透,珠鞋踩了水,狼狈得不幸。娇丽的面庞也不似平常神采奕奕,双唇紧抿,脸颊微微泛白,水灵灵的眸中藏着慌乱。
只是放侧重伤将死的性命不管,内心终归不结壮。
玉嬛蹲身试了试他鼻息,微小得很,快撑不住了似的,明显伤势极重。
暴雨兜头淋下来,仆妇手忙脚乱地找人,梁靖唇角动了下,转眼即逝。
而很多事的转折,都是因永王为玉嬛而运营的一场刺杀。
谢家是淮南大族,朝堂上也能占一席之地,父亲谢鸿先前在魏州长史的任上待了两年,年前刚调进吏部升任侍郎,便多是借家属之力。可惜太子和永王斗得短长,父亲不知如何触了东宫的霉头,没两月就贬回魏州,连降数级。
孙姑声音一紧,“受伤的人?”
恰是初夏时节,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和暖。
但是那些影象涌入脑海,卷着数年光阴的起伏跌宕, 不是梦境的芜杂混乱, 而是清楚清楚,每件事都有迹可循——
泡在暖热的浴汤,淋雨的寒意被遣散,玉嬛缓过劲儿来,便特长指头绕着一缕青丝,提起旁的,“实在也没事,喝碗姜汤就好了。倒是后院有小我受伤昏倒着,待会我们去瞧瞧,好不好?”
朝堂夺嫡暗潮云涌,东宫与永王各施手腕,世家为保住秉承数代的好处而排挤争斗, 终究令百姓遭殃、民不聊生, 孤负了万千将士拿性命热血换来的边疆安宁。曾跟他许下婚约的女子灵动仙颜, 叫人久久难忘,却终究丢失在机谋里, 葬身宫廷。
孙姑想了想,感觉这主张不错。
一群人慢腾腾地到了后园,郎中早已到了,正看那男人的伤势。
虽说宦海沉浮是常有的事,但刚调入都城就贬回原处,还降了官职,毕竟欠都雅。
“嗯,看着怪不幸的,关乎性命,总不能坐视不管。”
玉嬛轻喘了口气,指腹揉过眉心,下认识捏紧刚从宏恩寺求来的安然符袋。
手里的玉骨团扇掉落,她低头去拣,标致的杏眼里尽是惶恐。
又是阿谁梦!阿谁迩来总将她惊醒的场景——
求安然符袋是她偷着溜出府的,不能叫孙姑晓得。
玉嬛吓了一跳,游移了下,还是壮着胆量畴昔。
玉嬛身边有人壮胆,也不怕了,站在板床中间,打量那人的脸。
玉嬛不好出来,在门外站了一炷香的工夫,等里头敷了药再出来。
奶娘孙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进屋,让人从速去熬姜汤。
玉嬛总算放了心,在热水里泡得浑身舒泰,便换上洁净衣裳,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许婆婆是夫人冯氏的奶娘,在谢鸿外出为官前,曾陪冯氏住在淮南很多年。冯氏出身高门,谢家是淮南数一数二的世家,许婆婆见多识广,行事也慎重,平常孙姑拿不定主张时也常向她就教,从无错处。
魏州城东南边尽是高门贵户,府邸园林相连,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尽数掩在苍翠花木之间。一辆宝璎华盖的马车在僻静的角门悄悄停稳,四角香囊流苏微晃,留下淡淡香气。
许婆婆将那张脸看了半晌,没看出端倪,便问郎诽谤情。